不知他這番話有意還是無心，卻句句都像在宣燾心上刀。

替著想。

本是他的人，如今，連一個小小差人，都比他更會“替著想”。

他讓困擾……宣燾勾蒼冷的，手斷鬢，抬頭看向那面肅正嚴明的牌匾。

即使在和渺的夕煙下，銀鉤鐵畫，也毫不假辭。

他怎麼舍得再讓送儺到困擾，怎麼敢，再讓討厭自己。

可若見不到，與說清楚，他如何能送儺相信，他真的悔了。

他想彌補過去犯下的錯。

想求一個回頭的機會。

那扇門近在咫尺，男人進退維谷。

他自由了，卻比在寺中往來的余地還要仄。有人給他的心門上了把鎖，他找不到鑰匙了。

耽默良久，宣燾最終沒有在衙門外繼續耗下去，蕭寞轉，回了王府。

說是王府，其實牌匾早已摘下去了。當年事敗后，他的父皇大肝火，令軍抄過一回，如今府邸空有外殼，里廢池喬木，荒柳空庭，不過略收拾出幾間住人的屋子，從窗口向眼前的蕭蕭門庭，不過又一牢籠。

但他還是令府里有限的幾個舊仆，抓收拾府宅——等送儺回來了，不能讓覺得今后生活的地方太不樣子。

一定會回來的。

說過，會陪他一輩子。宣燾枯眉眼地想，屈膝犄坐在廊下的柱闌間，恍惚眼前模糊起來，原是落起了雨。

日暮，秋雨，的云層迅速將天暗。宣燾石像般孤峙在那兒，心里一遍遍思索著該如何挽回送儺，毫未覺雨滴打袍角。

長廊盡頭，府上長史卻急匆匆取了把傘向他而來。

看見那把油紙傘，宣燾目一刺。

從前下雨，送儺也為他打傘。

那時他心中常郁憤難平，遇雨則放曠要淋自己。可送儺總怕他生病，盡責地為他打傘，他便故意快行折轉，引送儺忽左忽右地跟著他打轉。

以為游戲。

不讓一滴雨澆在他肩膀上，自己通淋。

而當時的自己視而不見。

哪怕看見了，也只是覺得他又沒讓管，是自己樂意如此，再說有功夫傍，淋壞不到哪里去。

他，都對做了些什麼啊。

宣燾眼中的那滴淚終于墜下來。

同時長史老伯也終于穿過雨簾趕了過來，將傘罩在主子爺的頭頂。他看見四爺低埋著頭，兩肩聳不止，因此前四爺讓他打聽一位姑娘，知道些主子的心事，看得揪心，要安，躬下時卻赫然發現，四爺不是在哭。

他在笑，聲嘶音啞，聳肩笑個不住。

好像遇到全天下最好笑的事，宣燾笑得眼里流出淚來，笑到噎氣：“輝伯，你知道隆安寺有個老和尚嗎、老和尚，他咒我。

“咒得好準吶。”

原來這便是他的天譴。

讓他幡然悔悟，又求而不得。

“四爺。”老伯是從小看著四爺長大的監史，看不下去，也紅了眼，輕聲細氣兒地問，“是為著那位姑娘麼？四爺別急，您與好生說，實在不行，備上那位姑娘喜歡的禮，老仆帶著去求，哪怕跪上三天三夜，老仆定請姑娘來見四爺一面！只求您別這麼著……”

喜歡什麼？

宣燾眼波迷蒙地看著眼前人，相五年，他竟不知，送儺喜歡什麼。

隆安寺什麼也沒有，送儺也什麼都沒向他索要過，一人一劍，便是那子的全部。

只喜歡他。

然后他用歲月的刻刀，日復一日，將唯一的歡喜劃得面目全非，將的心，殘得傷痕累累。

宣燾忍著通紅眼眶霍然起，沖進雨里。

“四爺、四爺您干什麼去？”輝伯大驚。

宣燾悍然抹了把被雨水沖刷的臉，“進宮！”

一人自憐自艾不是他的作風，他只知他還想要送儺這個人，不止如此，下半輩子只能是，那麼怎樣傷了的，就怎樣賠回來。

梅長生被休都能追回小醋兒，他都能做到的事，宣燾不信自己做不到！

送儺并不知宣燾這幾日做了什麼，自那日清早一見，便想，若他再敢來，必定下回狠手，讓他知道，送儺已不是那丟了一顆心，可以挨他擺布的人了。

大人不許亮刃，大不了空掌打折他的。

結果宣燾沒來，接連幾日，送儺耳清凈，慢慢的便放下心。

想來他那日不過是無聊前來試驗一回，見決絕之意分明，就此撂開手也未可知。

近來沒有什麼大案子，不出外差時，送儺便在衙門后堂院里與林勝男互相拆招習練。此為捕司的例，即使無案，也不可憊懶懈怠，荒廢一功夫。

這對送儺來說全無難度，縱無此例，每日都要早起一個時辰在庭中練劍。不過同一起練招的林勝男，卻常常驚羨不已：

“哇，阿儺，你這劍挽得真利落，認真打來，我可能一招都接不下！”

“阿儺欸，你這般好武藝是練了多久練的？要是能分給我十分之一的厲害，我就給我爹爭臉面了。”

“說真的，我懷疑你甚至能跟咱們掌司一較高下。”

“閉聲莫言，練功時忌諱泄氣。”每到這時，送儺便輕聲提點，還從沒見過這樣說話的姑娘。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