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徇歇了一陣,腦中已清明許多,只是手腳仍虛,自榻上爬起時,暈頭暈腦地站著,好幾次要跌倒,幸好阿姝即使扯住他手,提醒他穩住形。
因實在不放心,也不敢教他再去浴房中沐浴,只喚來兩宮人,一左一右扶住他,親自替他寬解帶后,只余下,又命人取來熱水與巾帕,絞干后親自替他將面頰、脖頸、手腳都凈,方送至室床上睡下。
待這一番折騰后,已過夜半,阿姝本也已疲累不已,見劉徇已閉目睡,漸起鼾聲,這才自去更沐浴,熄燈躺下。
室一片靜謐,方才的鼾聲已消失,阿姝才闔眼,后之人便悄然靠近,手將摟進,在懷里。
阿姝實在累了,也未睜眼,只稍了,尋了個更舒適的姿勢,便要眠。
卻聽后忽然傳來低低一聲:“小兒,對不起。”
阿姝混沌的腦海漸漸清醒,疑道:“夫君怎忽向我道歉了?”
劉徇將臉埋在頸后間,悶聲道:“今日阿昭出嫁……小兒,新婚那日,我那般冷落你,對不起……”
今日他作兄長,送珍了多年的妹妹出嫁,著一片祥和喜悅的眾人,忽然懂了當年趙祐的心境。難怪此后,趙祐有許久,都待他表面尊重,里則不假辭。
想起自己新婚那夜對阿姝的冷落,竟生出諸多慨與悔恨來。
阿姝聽了他的話,亦是想起當日景。那時初見,他表面溫潤如玉,里卻涼薄深沉,為自保,在人前給足面子,于人后卻涇渭分明,淡漠至極。
若換做從前的子,定會因他的冷淡而自怨自艾,只是說來也怪,大約是因早料到如此,這樣多年,竟從未因此生過怨言,即便后來二人心意相通,也從未想過重提此事。
那時二人俱是朝不保夕,又如何能料到今日景呢?
手輕拍他扣在自己腰際的手背,聲道:“都過去了,我從未放在心上,那時夫君亦有苦衷的。”
劉徇沒做聲,好半晌,默默吻了吻頸后。
阿姝知他心中仍是介懷,遂轉過去面對他,溫聲道:“若夫君果真覺得過意不去,不妨應我一事。”
“何事?”
角抿起笑意,黑暗中約可見彎彎眉眼:“往后,盼夫君莫再如此豪飲,實在傷。”
主偎進他懷中聲道:“夫君曾說長我十余歲,此生有限,那便更要惜自己才是。我與青雀,還有破奴和阿黛,都依靠著夫君,只盼你長命百歲呢。”
劉徇無聲著,黑暗中的眼眸漸漸潤。
他默默將抱,親親額頭,道:“好,我與你一同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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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帛畫(二)
婚后, 劉昭便徹底自南宮中搬出,另有公主府與固始侯府。大約是新婚燕爾, 夫妻二人難分難舍, 近一月來,也南宮來。
阿姝本已慣了平日與作伴, 如今忽然了個人,竟覺有些不適。
七月里,正是驕似火, 酷暑難耐之時。
這日傍晚,阿姝命人搬了矮榻、案幾與筆墨,與三個孩子一同坐在廊下涼乘涼。
阿黛如今已七歲,有了扮俏的心思,今日新裁了, 便披上了, 此刻正乖巧地端坐旁邊獨榻上, 微微笑著由阿姝三兩筆替畫了幅小像。
小娃面孔白皙,從前的嬰兒褪去小半,顯出一兩分即將量條的青蔥模樣來。
阿姝寥寥數筆, 便在潔白帛上勾勒出和的線條,不一會兒, 悉的甜廓便清晰起來, 待最后繪上娃手中捻的花,才擱筆道:“好了。”
阿黛忙下榻小跑著靠近,青雀也手腳并用地自矮榻另一端爬近, 坐在母親邊長脖子要去看案幾上的畫。
破奴跟在青雀后,始終小心護著他,不教他墜下榻去,此時見他艱難脖子的模樣,忙又手去把他抱起些。
小青雀說話正說得含糊,到兄長的幫助,一面拍著小手蹬著小喚那畫“好看”,一面又力地扭過去,笑著一張面團一般的小臉蛋對破奴喚“阿兄好”。
正當阿黛著帛畫兩角舉起,撅著小口吹干上頭的墨跡時,劉徇便踏著夕照歸來了。
他一袍服尚未換下,一見三個孩子,便先笑著上前,垂首了阿黛腦袋,哄道:“阿黛大了,又長高了。”
榻上的小青雀一見父親,忙再次出短而圓的小手,一邊掌一邊咯咯笑道:“父親!來,來!”
劉徇著兒子晶亮一如其母的雙眸,只覺心口都要化了,俯下去便抱在懷里,在他的面頰上親了親,才挨著阿姝旁坐下。
破奴忙自榻上起來向劉徇拱手行禮。
劉徇一手摟著青雀,一手將破奴扶起,道:“破奴也大了,今日太常還道你勤勉刻苦,已漸通《尚書》大義,十分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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