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探走后,李楹坐到他邊,說道:“他們比你想象中的勇敢。”
崔珣頷首。
他的計策,本只是想借雕印供狀攪一池春水,他不愿現,是想讓這春水更一些,但是沒想到,何十三等人居然敢舍棄命去告狀,薛萬轍那些鄙視他的清流居然敢冒著怒皇帝的風險接下訴狀,這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
李楹道:“沈闕也暫緩行刑了,看來長安城的民意,比我們預料的還要洶涌。”
崔珣點了點頭:“忠臣被臣所害,之后得以平反,臣到懲罰,這一直是戲班子最排的戲文,如今有活生生的例子在這,百姓自然興趣。”
李楹略顯欣:“我們這趟嶺南之行,終于沒有白費。”
嶺南之行,是犧牲崔珣壽數換來的,還好結果比李楹預想的還要好,李楹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崔珣沉了下,道:“去尋我伯父。”
“崔頌清?”
“伯父之所以對此案不發一言,是擔心他若參與,就會被盧裕民歪曲兩黨黨爭,但是,伯父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若他能進言,勝算會大上很多。”
李楹聽后,本想問他怎麼不去尋阿娘,若阿娘發話,勝算不是能更大麼?但一琢磨,也大概明白了,六年前的天威軍一案,最大益者是阿弟,六年后,如果天威軍一案能夠昭雪,那最大益者,必然是阿娘,屆時阿弟苦心培養的勢力會一夕瓦解,阿弟也再無力和阿娘抗衡了。
所以,阿娘不能貿然出面,一方面,是為了避嫌,撇清和雕印供狀的關系,否則盧裕民等人定會攻伐此事是一手策劃,為的就是將阿弟權力收回,到時候反而被。
另一方面,恐怕阿娘對阿弟,還存著母子之。
雖說天家從來都無親,本朝殺兄殺子的事屢見不鮮,但阿娘是個例外,是個極重親的人,就連沈闕要殺,都沒要了沈闕的命,對痛恨的外甥尚且這般寬容,何況兒子呢?
李楹心中微嘆,阿娘一生之中,只有和阿弟兩個孩子,不在了,便只有阿弟了,阿弟的小名菩薩保,意為慈氏菩薩保佑,從這個名字,也能看出阿娘對阿弟的期,那就是,不求富貴,平安就好。
阿娘這般子深,定然不愿和阿弟關系徹底斷絕,所以崔珣先去尋崔頌清,而不是阿娘。
李楹想到這里,也佩服崔珣揣度人心的本領,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尋崔頌清?”
“遲兩天吧。”崔珣道:“讓民意再愈演愈烈一些。”
他說罷,腔一陣咳意上涌,他不由又輕咳出聲,李楹瞥了他一眼,說道:“遲兩天也好,再多養養子。”
起,端過來一個陶制藥罐,崔珣見到藥罐簡直就頭皮發麻:“還要喝麼?”
“要啊。”
崔珣聲音放的有些低,聽起來像語相求的味道:“真的要喝麼……”
李楹抬眸,著他笑道:“莫裝可憐,我才不吃這一套呢。”
崔珣心思被破,白玉般的雙頰飛起紅暈,他爭辯道:“自回長安以來,每日都要喝十幾碗湯藥,太多了……”
李楹沒有理睬他,而是盈盈淺笑著,揭開藥罐的蓋子,只見里面不是黑漆漆的湯藥,反而是一罐淺白的百合茯苓粥。
崔珣不由訝異:“怎麼是粥?”
李楹眼角眉梢中都盛滿俏皮笑意,就如熠熠星辰般讓人挪不開眼睛:“我也沒說是湯藥啊。”
崔珣這才知曉被戲弄,思及方才不想喝藥的小小心思,不由有些臉紅:“那你也沒說不是……”
“誰讓你那麼怕喝藥。”李楹打趣道:“看到什麼都覺得是藥。”
舀了碗百合茯苓粥,遞給崔珣,崔珣道:“你不喝麼?”
“這是給你熬的。”李楹道:“百合可治勞嗽燥咳,茯苓可治胃氣不和,說起來,這也算是藥了。”
崔珣一笑,他接過白瓷碗,舀了匙飲下,他喝粥的樣子,慢條斯理,甚是優雅,李楹托腮看著,忽嘆了聲:“我突然有個很自私的念頭。”
“嗯?”
“我居然想你在這書肆多呆幾天,和我多廝混些時日。”李楹苦惱道:“這個念頭,是不是很自私?”
崔珣愣了愣,然后道:“明月珠,人都會自私的,我也會有私心。”
“真的麼?你的私心是什麼?”
崔珣著,慢慢道:“也是想和你在這書肆,多廝混些時日,就我們倆。”
這回換李楹一怔了,片刻后,才笑道:“但我們倆,還是不會耽擱出書肆的時日。”
所謂私心,終是轉瞬即逝,和他,永遠都不會將繾綣長放第一位。
人的一生中,有大義,有小,有人選擇大義,有人選擇小,但即使選擇大義的人,歸結底,也只是凡世間形形的一個人,應該允許他們大義無礙的況下,留小。
李楹拉起崔珣的手:“既然如此,我們便好好珍惜在書肆的這幾日吧,這幾日,我們什麼都不去想,就我們倆,廝混在一起,好不好?”
崔珣靜靜看著,他彎起角,頷首道:“好。”
第128章
之后幾日, 李楹和崔珣在書肆中閑風琴,月下對弈,倒是過了一段怡悅的時, 在李楹的悉心調養下,他較剛回長安時也好上不, 第七日, 在下到最后一盤棋局的時候, 崔珣執黑子置于天元位, 笑道:“明月珠, 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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