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頌清想也沒想：“盧裕民。”

“非也。”崔珣道：“是圣人。”

崔頌清微微一怔，崔珣道：“伯父應當聽過，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話吧？自古以來，只要是想作為的皇帝，繼承皇位之后，大多會重新擬定施政方針，疏遠上一任皇帝留下的員，轉而培養他自己的勢力，而如今的皇帝，還恰好有一個英明神武的父親，以及一個還在世的強勢的母親，他想要證明他自己，就只能從父母留下的新政著手，新政如果錯了，那就是他對了，他就是比他父親，還要出的皇帝了。”

崔頌清細細琢磨了下，也覺得當今圣人對新政抵的心理，十不離九原因在此，他嘆道：“圣人年，又長期被盧裕民蒙蔽，這才有此心思，假如盧裕民得誅，再有其他老師多加教導，圣人未必不能為守明君。”

崔頌清雖是太后一黨，但心中最忠于的，還是先帝，當今圣人是先帝的子嗣，所以他還是對隆興帝懷抱希，崔珣也沒有就他這句話發表什麼看法，而是順著他道：“圣人已然被盧裕民蒙蔽了，就算盧裕民在黨爭中落敗，甚至喪命，圣人也只會再培養一個盧裕民，繼續與太后分庭抗禮，讓新政朝令夕改，若有朝一日，太后不在了，新政不得會被圣人全盤廢除。”

崔頌清沉片刻，也深以為是，他道：“你的想法是？”

“伯父，與其明哲保，倒不如殊死一搏，借著天威軍一案，將圣人勢力徹底剪除，讓圣人為六年前那般沒有實權的君王，讓他無法再培養下一個盧裕民，無法再阻礙新政施行，那樣就算有朝一日，太后不在了，屆時新政已深人心，圣人想廢除，都廢除不了了。”

崔頌清聽后，又驚又怒，一掌終于摑了下去：“放肆！你這是要宮！此絕非人臣所為！”

崔珣被打得一個踉蹌，蒼白如雪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火辣辣的疼，但他好似渾然未覺，只是舌尖舐去角溢出的珠，輕輕笑道：“伯父，什麼是絕非人臣所為？三十年前，伯父勸諫先帝，溺死永安公主，這難道就是人臣所為麼？”

崔頌清驚愕萬分：“你……你是如何知曉的？”

“金禰臨死前，是被關押在察事廳，所以，我自然能夠知曉。”

崔頌清臉是白了又白，他從牙出幾個字：“你想拿這件事，要挾我？”

崔珣搖頭：“要挾？我從未想過。三十年前的事，我不會對第二個人言明。”

崔頌清松了一口氣，他似乎被干全力氣般，頹然跌坐于紫檀案幾前，崔珣又道：“或許在伯父的心目中，只認圣人為君，不認公主這個子為君，只是伯父在三十年前，尚且能為了自己的道，用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說服先帝殺，怎麼三十年后，反倒糊涂了呢？”

崔頌清咬牙，崔珣接著道：“況且，永安公主用自己的命，給了先帝一個最完的削弱世家、推行新政的借口，而替天威軍翻案，只是讓圣人失去權利，讓朝堂不再出現第二個盧裕民，并非是要圣人的命，比起永安公主，圣人至還活著，伯父已經不顧人臣本分一次了，難道如今反而要為了‘人臣本分’四個字，眼睜睜看著一生心付諸東流麼？”

他最后道：“此次翻案，是讓新政再無阻礙的最好機會，敗的話，固然會萬劫不復，的話，卻能一勞永逸，從此無人再能撼新政，伯父應早做取舍，否則當斷不斷，必其。”

他說罷，崔頌清久久不語，良久，才嘆了句：“罷了，已經做了一次逆臣了，再做一次，又有何妨？”

翌日，失蹤了七日的崔珣，重新穿上一暗緋服，去了朝會。

隆興帝一見到他，就怒從心起，剛想訓他問話，崔珣卻手持象牙笏板，從朝臣中走出，他行了一禮，然后起平靜道：“稟圣人，臣有本啟奏。”

第129章

盧裕民不堪連續七日清流的攻擊, 只能告病不再上朝，隆興帝失了主心骨，他自己冷笑了一聲, 諷刺道：“崔卿，這長安城了七日, 你也病了七日, 病剛好, 就有本啟奏, 你可真是, 憂國憂民。”

面對隆興帝的怪氣, 崔珣面未變，他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個卷起的白麻紙供狀, 然后恭敬跪下，雙手呈上：“稟圣人，臣有金禰的供狀，要啟奏。”

隆興帝然作，在場眾人也一片嘩然，京兆尹薛萬轍更是長了脖子, 盯著崔珣手中的供狀，崔珣道：“日前金禰被關押在察事廳時, 向臣供認了一些事, 金禰說，他在六年前隨尼都可汗南下侵周時, 尼都可汗并不攻打州，而是率二十萬大軍, 埋伏在離州數百里外的落雁嶺，金禰覺得奇怪, 就和尼都可汗最信任的附離衛胡祿打探，從胡祿口中，他得知，尼都可汗與大周應勾結，預先知曉天威軍會途徑落雁嶺，所以才率軍埋伏于此，等著將天威軍一網打盡，所以天威軍之所以全軍覆沒，并非是輕敵冒進，而是被人故意陷害！”

崔珣字字驚心，殿眾人一個個瞠目結舌，隆興帝手指慢慢握座扶手，他幾近咬牙切齒道：“崔卿！既然你早已取得金禰供狀，何以數月后再呈上，你是何居心？”

崔珣聞言，泰然自若道：“稟圣人，金禰供述，不知真偽，臣不敢貿然呈上，以圣聽，可如今沈闕供狀傳遍長安，字字句句都能與金禰供述對上，茲事大，為免臣繼續殘害忠良，臣又不得不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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