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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 第 39 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39)

 但他不問,有些話卻要說的,道:“我的從前,其實與我說的,也沒有什麼不同。我來之前,并不知曉他的份。我猜著,應該是他來到蜀州,途經淮陵,恰好見了我,又恰好有一座野廟——一切就順理章起來。”

 “后來的事里你也知曉了,我在白馬寺見了你和蘇公子,他認出了我,但我確實是沒有認出他的。”

 “從那一刻開始,我心有懷疑,又從你給的段伯書籍里看見了他的字——我就確認是他了。”

 說,“但是知曉了他的世,我就要有所防備。他畢竟是一個死去的人。他跟齊王——”

 定定的看向他,“是不死不休的。”

 郁清梧:“我與齊王,也是不死不休的。”

 他心中隨著這句話的口而出,又有些酸起來。

 原來,這就是要嫁給他的緣由。

 終于說了一句真話。

 但是還是個騙子。

 他知道的,還有許多事瞞著他。

 以的心,單單段伯的事是不會讓如此。

 但他只想得通段伯這里,卻想不通其他的。他只能道:“山君,你若是信我,以后就多與我說。”

 蘭山君猶豫了一瞬,而后點點頭,“我答應你。”

 有個人分擔,畢竟好許多。

 但如此被人分擔,又覺得心里不安得很。

 第二日,陪著壽老夫人曬書,總是遲疑的看著外頭。

 錢媽媽輕聲的跟壽老夫人咬耳朵,“哎喲喲,昨日我起床的時候,發現小夫妻就坐在廊下談心,兩人配得很,我就又回去裝睡。”

 睡得骨頭都僵化了兩人還沒說完。

 道:“昨日談心,今日就思念了吧?我瞧著在等清梧回來呢。”

 壽老夫人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就你聰明哦。”

 錢媽媽:“那是。”

 想了想,“山君還是太悶了,我要不要帶出去逛逛?”

 壽老夫人:“那就逛逛嘛。你也好久沒有出門逛了。”

 錢媽媽哎了一聲,“那我就攛掇攛掇。”

 蘭山君卻有些猶豫,“我也沒有什麼可買的。”

 錢媽媽:“姑娘家,首飾裳哪里還嫌?走吧走吧,我也想買些呢。”

 蘭山君只好點頭。

 錢媽媽興的拉著出門,讓人準備銀兩,問壽老夫人:“你想要什麼呀?”

 壽老夫人:“食伏記的栗子糕如果有就買一些回來吧?”

 錢媽媽:“行!”

 拉著蘭山君出門了,道:“都是老夫人出錢呢!”

 ——

 鄔慶川的事,最終還是被和稀泥下來了。

 博遠侯被判了死刑,鄔慶川出獄。

 他出獄的那一日,有不學子去接他。

 作為文壇大家,又是一黨,他被蜀黨誣告的事讓這群學生頗為氣憤,竟然無人細細去糾察博遠侯的證據是真是假,只知道朝廷說他是被誣告的,那就是被誣告的。

 這般的人被誣告,簡直是在他們心中燒了一把火。即便是被國子監里面的先生警告過不可沖行事,但在大理寺的門口,還是有人潑墨水。

 文人嘛,潑的東西也是文雅的。

 鄔慶川在收的弟子王奎扶著他出門,哭道:“先生一生行事明磊落,沒想到頭來卻要被如此對待。”

 鄔慶川笑著道:“他人誹我謗我,我自關門睡,只要清白在,何懼有之呢?”

 他眼神掃向外頭,卻沒有看見郁清梧的影。他到底是嘆息一聲,而后對王奎道:“今日你們來了這麼多人,已經是不妥,還是快些回去吧。”

 王奎:“他們都是敬重先生,知道先生冤屈的。”

 鄔慶川聽見這一句話,久不能言。

 ——十幾年前,他去蜀州的時候,若是也能有這麼多人送他,他也不至于心灰意冷。

 如今再說這些,已經是在人心中徒增笑柄。

 但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即便是錯了,還是依舊要走完。不然他這一生算什麼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算什麼了。

 他踉蹌著走了幾步,就見齊王的馬車在一邊等著他。

 眾目睽睽之下,齊王帶著齊王世子過來,與他在諸位學子的面前笑意盈盈。

 ——極為諷刺。

 鄔慶川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要被剝掉了。但十幾年過去,當年的人換了一批,學生也早早換了人,無人看出他的窘迫,無人看出他笑意里面的苦

 齊王扶著他,喊了一句,“鄔閣老,辛苦了。”

 鄔慶川卻不敢應。

 他連忙道:“讓王爺費心了。”

 齊王似笑非笑。

 死了一個博遠侯,保下一個對他并不算忠心的鄔慶川,他當然要費心了。

 不然眾人都該以為他要失勢。

 齊王最近確實過得比較艱難。但他并不覺得自己就到了絕境。有時候臂膀太長了,冒犯到了父皇,被砍掉也是好的。

 他就是覺得博遠侯死得有些不值。

 應該有更大的價值才是。

 畢竟是他的舅舅。

 他不滿一瞬,覺得這次的事是自己太狂妄的后果,如今被皇太孫那個沒的兔崽子擺了一道,自然也要警醒一些。

 他并沒有報復皇太孫——這樣皇帝對他就更加厭煩了,他只是乖巧的聽話,在此事里面做了個傀儡王爺。

 他對兒子道:“你跟太孫,你遲早要死在他的手里。阿柏,皇太孫比你厲害,也比你手段狠。”

 齊王世子一直怏怏不樂。即便再是懷著一種天真的念頭,也不可能在此事之后還說出他與大哥哥兩個人關系依舊的話。

 但心里又有一不服氣。

 為什麼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呢?

 他等在皇太孫必經之路上,倒是皇太孫詫異。他走過去,“阿柏,你找我?”

 齊王世子盯著他。“大哥哥——將來,你會殺我嗎?”

 皇太孫搖搖頭,“我殺你做什麼?”

 他笑著道:“你若是非要這般想,就把咱們想爭奪鋪面的堂兄弟。無論哪一方輸了,不過是輸些鋪面罷了,哪里要喊打喊殺?”

 齊王世子卻搖頭道:“難道阿冀在大哥哥的眼里,是一間鋪面?難道博遠侯的命在你眼里,也是一間鋪面?”

 “那將來我在大哥哥的眼里,是不是也如同一間鋪面呢?”

 皇太孫沉默下去。

 有些話,在皇家,是不能挑明說的。他無法理解阿柏現在的質問,也不愿意與他太過于糾纏這些字詞。

 他突然指了指前頭走來的郁清梧,“他的兄妹都死在阿冀的手里,那算不算阿冀的鋪面?”

 齊王世子張了張,“這不同……”

 有什麼不同呢?

 沒什麼不同。

 當年,陛下殺了段家滿門,皇祖母一直在長樂宮十幾年未出。如今,陛下殺了博遠侯府滿門,林貴妃日日哭到暈厥,跪在書房門口求恩典。

 這些,都沒有任何不同。

 皇太孫溫和道:“阿柏,你不要太過于質問我,你該知曉,我站在這個位置上,齊王叔是不會放過我的。”

 齊王世子徹底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

 他轉走了。

 皇太孫悠悠嘆息。

 有時候,為什麼非要問這麼一句呢?

 他慢吞吞回東宮,郁清梧迎面而來,道:“殿下。”

 皇太孫嗯了一聲。

 郁清梧笑著道:“殿下——臣的未婚妻您還記得嗎?”

 皇太孫心不太好的嗯了一聲。

 郁清梧:“皇后娘娘不是賞賜了東西與麼?想要進宮拜謝,卻又知曉皇后娘娘靜養,不敢打擾,便想去給太孫妃拜謝。”

 皇太孫本是要拒絕的。他不想讓元娘跟蘭山君見面。

 但話到邊,卻又說不出口。他私心里還是想讓元娘看一眼山君的。

 即便不認識,看一眼也好。

 他躊躇一刻,到底點了頭,“好。”

 郁清梧就笑著道:“多謝太孫。”

 山君的托付便又辦好了。

 所以說,山君早就該把這事告訴他的。如此夫妻齊心其利斷金,要做什麼事做不呢?

 他急匆匆的出宮門,準備回去把此事跟山君說一聲。

 結果都要回到壽府了,卻見了好幾個國子監生

 為首的王奎他是認識的。

 去年他剛回,鄔慶川便引薦了王奎給他認識,道:“此人中人,最打抱不平,有俠義之分,在名聲不。”

 王奎卻對他很是羨慕,道:“鄔先生對我等噓寒問暖,無論是學問還是食住行,無不周到。可直到他一天三封信催你回,寄信去驛站,我們才知道,什麼做親傳弟子。”

 郁清梧曾經還為這話自傲過:“我與先生同父子,先生我,我心知曉。”

 但如今,這句話在他再次遇見王奎等人的時候,又變得譏諷起來。

 他倒是知道他們來做什麼。無非是質問他的話。

 他不用聽都知道他們會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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