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干的！”

 “誰把花瓶打碎了！”

 “站出來！”

 錢媽媽叉腰,對著小夫妻橫眉豎眼。

 這可是花十文錢買的仿茶山夫人早春喊山圖！還是越州瓷！

 恨恨的道：“十文錢呢！可以買二十個豬包子了！##”

 蘭山君剛剛還不畏生死，如今卻被二十個豬包子得噤若寒蟬，討好一笑,“是……”

 郁清梧趕道：“是我砸的。”

 奈何錢青天明察秋毫,仔仔細細看花瓶的碎片,而后狐疑的看向郁清梧：“你都摳門什麼樣子了,舍得故意砸花瓶？郁爺,你若是舍得銀子，我能只買個贗品花瓶回來嗎？”

 又說蘭山君，“下不為例！”

 老人家可是一視同仁的！誰也不放過！

 小夫妻點頭再點頭,不敢多說一句。

 錢媽媽放下食盒,人來把碎片收拾好，這才安心的走了。

 小夫妻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視一笑,又坐下來吃飯。

 蘭山君將菜擺出來,好奇道：“最近錢媽媽都不做炒蛋了。”

 因為吃蛋太多已經被勒令不準再吃的郁清梧心虛一瞬,道：“肯定是這段日子不吃蛋。”

 蘭山君點頭。老人家的口味確實很容易變。

 沒有太在意，又說起鄔慶川的事,“你了解他,知道他讓國子監的學生去鬧事是為了什麼。相應的，他應該也了解你,他把鎮國公府四個字說與你聽,必定也是覺得依著你的子會做些什麼。”

 與其說這是謀,陷阱,不如說是鄔慶川的謀。

 道：“他肯定知道你暗地里在查各地兵的事,也知道……”

 頓了頓,抿不言。

 ——也知道你我極甚，由故生怖。

 蘭山君眸輕起來。

 郁清梧卻沒有察覺，只抬頭看，遲疑道：“你知道我在查？”

 蘭山君笑著詫異，“你從不對我設防，雖沒有明說，但你在家里看的邸報，各地文書都與兵之一字有關，我難道該不知道嗎？”

 郁清梧就笑起，你好像從未問過我為什麼去太仆寺。”

 而后吃著飯吃著飯突然道：“山君，你說我上輩子沒有你，此時被鄔慶川謎語一般的話嚇住，該多驚恐啊。”

 蘭山君正好用銀勺給自己舀了一勺玉米，聞言給他也舀了一勺，溫聲道：“不用如此捧我——若是沒有我，你與鎮國公府沒有關系，也不會如此被嚇著。”

 而且若是沒有……

 道：“鄔慶川應也不會用鎮國公府來掣肘你。”

 如此算來，也算是連累他了。

 但不知道怎麼的，現在也不會覺得對他極為虧欠。開始認為兩人的命連在一起，無論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用疚。

 蘭山君便給他盛了一碗湯，遞過去道：“郁清梧，你不要怕。”

 “我仔細想過了，既然是謀，那咱們就走道。”

 說，“鄔慶川知道我是鎮國公府的兒，想要引你下套，但是……他不知道我是老和尚養大的。”

 “他想用我做局引你進去，但是反過來，我也可以用我的份，求太孫等人做局引他進去。”

 笑起來，“咱們走大道，把獨木橋留給鄔慶川吧，他看起來喜歡走。”

 ……

 元狩五十年六月末，皇帝下了閣為倪陶和國子監被抓學生齊名上聯的第三封祈赦書。他沉著臉，將這封折子狠狠的摔在地上，本還想用腳去踩一踩的，卻在抬腳之時沒站穩，竟有些暈厥，連忙撐住了桌子，但還是跌在了地上。

 老太監劉貫慌的過去攙扶，卻在皇帝站起來后，被一腳踢在心窩：“狗奴才，如今連你也敢藐視朕了！”

 劉貫也不敢痛呼出聲，只不斷磕頭道：“陛下，求您，讓奴才看看您有沒有傷著。”

 皇帝這才恍然回神一般道：“起來吧，朕方才遷怒你了。”

 他坐下，劉貫跪著給他，小心翼翼的道：“陛下，您放寬心才是，萬不可傷著龍。”

 皇帝冷笑道：“他們都敢這般來朕了，朕還不能生氣？”

 劉貫：“奴才不懂這些，只惶恐您氣著自己的子。”

 皇帝眼睛瞇起，“閣這些人，

除去鄔慶川才回來沒幾年，其他的，也有十幾年了吧？”

 劉貫：“是。”

 皇帝：“他們實在被朕寵得太過。明明一屋子的沽名釣譽，卻還想踩著朕去沽釣——還是朕太優待他們了。”

 但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這些年，因著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很多事都在這群人手里握著，當他們合起伙來反對他的時候，他竟然也有些被掣肘了。

 他閉上眼睛，突然道：“朕記得，刑部的祝侍郎辦案很是不錯，讓他來見朕。”

 他確實需要重新養些爪牙。

 ——

 另一邊，蘭山君正在東宮將鄔慶川的話告訴太孫妃，輕聲道：“我和郁清梧都不懂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但是說出來，我們便難免惶恐，不知道他是不是藏著禍心。”

 太孫妃目閃了閃，“鎮國公府……”

 看向蘭山君，“你回過什麼？”

 蘭山君搖搖頭，“不曾。”

 就是上輩子，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好之。鎮國公父子也是壽終正寢。

 難道他們彼時的死也有問題？

 蘭山君愁眉不展，“一旦陷洪流里，這些謀詭計，是一刻也停不下來。”

 太孫妃便笑著道：“阿虎之前也是如此說的，因著心中的事太多，便一直吃不下飯。”

 如今倒是吃得多了。

 連著的一份吃下去。

 太孫妃眼神一暗，而后道：“山君，此事等阿虎回與他聽。”

 蘭山君點點頭，起告辭。

 等出了宮，便見郁清梧站在太底下等。連忙過去，“你怎麼也不撐把傘？”

 郁清梧：“我就

 是太白了點。”

 他看著道：“聽聞……子不喜歡太白的。”

 蘭山君看他一眼，

 直直朝馬車里走去，

 臨要上馬的時候才問，

 “是誰跟你說的？”

 郁清梧忐忑：“龔琩。”

 蘭山君：“那是因為他本來就不白。”

 郁清梧笑出聲。

 等回去的時候，

 又請錢媽媽給他敷膏，“山君確實喜歡白的。”

 錢媽媽得意：“我說的能有錯？”

 一邊去拿膏一邊對郁清梧語重心長的道：“這般就對了，雖然外頭紛紛擾擾，路也走得艱難，但只要你好好的對待今日，今時，歡快一些，便即使不長壽，也是值得的。”

 郁清梧一愣，“我往常難道不歡喜？”

 錢媽媽詫異，“哎喲，小苦瓜！你前幾日都哭那般模樣，又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就是前日回來，也是愁眉不展的——”

 “你那歡喜？”

 傳授經驗，“別總是在山君面前發愁，誰愿意整日看見苦瓜臉啊？”

 郁清梧敷著膏去書房里面跟蘭山君推衍鎮國公府的事。

 繼而朝著出一個笑臉。

 蘭山君：“……”

 遲疑一瞬，也朝著他笑了笑。

 郁清梧就覺得自己這般傻的。但山君能笑一笑，他也算是值得了。

 他不敢得寸進尺，拿出當年的邸報，指著一道：“元狩二十九年春，蜀州的陵城，上庸，青城，雒城，天水五城一起叛變，大約共有三萬兵力。”

 郁清梧：“同年，朝堂上開始商議去平叛的將軍。”

 他看向蘭山君，“當時，呼聲最高的是鎮南將軍段伯。”

 蘭山君忍不住舉著燈低頭去看文書上的字，卻沒有看見段伯三個字。

 輕聲道：“只有勝利的人，才能被寫在這張紙上吧？”

 郁清梧點頭，“是。雖然段將軍的呼聲最高，但是陛下不允許。”

 蘭山君沒有仔細去探究過那段時。

 只知道一個大概。

 手上的燈影映在紙上，遮住了鎮國公三個字。

 道：“我知道，當時先太子跟老和尚一塊整頓吏治，已經引起陛下的不滿，所以沒有讓他帶兵。”

 這是打聽打聽就知曉的事。

 郁清梧也是這般聽鄔慶川說的。

 他道：“我小時候，鄔慶川就跟我說過這段往事。他說，當時的鎮國公，也就是你的祖父蘭槐蔭將軍，雖然沒

有段將軍名聲大，卻也打過不的仗，是陛下頗為信任之人。”

 “你的大伯父和二伯父也經歷過一次小戰，那次跟著鎮國公去，本是萬無一失的。”

 誰知道會如此慘烈。

 他拿出堪輿圖來，指著一道：“十萬兵馬，自然不會從帶去，而是從三個地方征調的。”

 “蜀州邊上的貴州，南州，安州，三州各給兩萬兵馬，鎮國公親自帶過去的兵隊只有四萬。”

 其實蜀州三萬兵，僅僅這四萬也就夠了。但

 是蜀州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叛，引得其他州府蠢蠢，于是，皇帝決定派兵剿殺蜀州叛軍，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