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天亮的時候去小夫妻門口送了早膳。正午時分去門口送午膳。黃昏終于見到了人。
打趣郁清梧,“如今,你的事了,家里的母也算是放下了心——再沒人催著它們下蛋。”
郁清梧一本正經,“它們確實勞苦功高。錢媽媽,對待功臣,必定要行賞。我做主,生蛋的這幾只就別殺了吃吧?等它們死了,我還給它們立個碑。”
錢媽媽一邊剁餡,一邊吊起眉眼:“郁爺,你知道現在老母多銀子一只麼?貴得很哩!就你這點俸祿,還想給養老?”
郁清梧立刻意識到自己大言不慚,改口道:“一只母燉了熬湯給您養子,另外一只給山君做個辣子。”
錢媽媽:“那你自己呢?”
郁清梧:“我吃鹿。”
錢媽媽大笑起來,“哎喲,吃多了不好。”
擺擺手,“走吧走吧,別在我這里杵著,我今日還要給你做點冬瓜湯降降火。”
郁清梧就去了蘭山君的書房。他起簾子低頭進屋,正瞧見蘭山君在看兵書。他就坐在一邊看。
蘭山君被盯得不了,“你不做點其他的?”
郁清梧:“不了,我只等天黑。”
蘭山君用書蓋住臉,“你別說葷話。”
郁清梧輕笑起來,“我哪里說了。”
但也不敢過分,生怕真氣惱。便又說起鎮國公府的事來:“四叔父請我去喝酒,還請了于大人作陪。”
蘭山君:“你不愿意去?”
郁清梧悶悶點頭。
蘭山君嘆息一聲,將書從臉上挪走,先是喟:“從上回的事看,他們最后,應當終究不曾救我。”
但頓了頓又道:“慧慧來了兩次,都是一副愧疚的樣子。可其實也沒什麼好愧疚的。我若是沒有翻,他們恐也會我連累,如此沒有來往,不救是最好的,最起碼可以保住自己。”
這幾年也一直沒有跟他們走得太近,就是怕將來出事牽連過多。
笑了笑,“且被困淮陵的時候,我就恨過他們了……恨著恨著,便在當年已經想通——我沒有任何緣由,人家拼死為我一斗。”
這話雖然讓人心傷,卻也是一句大實話。
道:“古人不是有句話說,論心不論跡,論跡無圣人嗎?”
郁清梧低頭,“不是這麼用的。”
但也沒有多說,而是道:“反正我拒了帖子。”
蘭山君便坐正,突然出手了他的頭,“如君樣對我,確實只你一人。”
郁清梧被得很舒服,很愿意將自己的大臉湊在的手上蹭一蹭。等到去東宮的時候,他還回憶著山君的溫。
皇太孫殿下好笑,“怎麼一臉春意?”
郁清梧卻看著他出來的胳膊印子言又止。皇太孫便道:“山君以后也會這樣對你的。”
郁清梧:“不會。山君的脾氣很是溫和。”
皇太孫挑眉,“你以為太孫妃剛開始不是?”
他將袖子放下去遮住,拍拍郁清梧的肩膀道:“但真正的夫妻,就是如此。不挨一番打,不算真丈夫。”
郁清梧表示教,卻依舊不肯松口,“我自有一副山君舍不得打的好。”
皇太孫好奇,“什麼好?”
郁清梧坐下開始擺弄棋子,“不瞞殿下,我低頭極快,從不犟。”
皇太孫哈哈大笑好一會兒,這才說起朝
堂的事:“戶部尚書定了,是徐有頃。[(.co)(com)”
徐有傾就是大理寺卿徐大人。
皇太孫將一顆白子按在棋盤上,“大理寺卿這邊,便由宋貢頂上。”
宋貢之前是大理寺卿,也是皇太孫的人。
郁清梧心里盤算一番,“如今,六部三寺里頭,戶部,大理寺,太仆寺是殿下的人。刑部之中,若說完全無人,也算不上。陛下任用祝大人做刑部侍郎,里頭還是有些偏向于您的。”
“兵部本是齊王的,可這幾次下來,兵部一直,兵部尚書楊馗是陛下任命,但我看著,卻也不算是陛下的人。上回兵部缺銀,他連上十幾道折子,沒有給陛下面子。”
皇太孫:“楊馗是能臣,不涉黨爭,是陛下特意選出來的穩住兵部的。”
皇帝當然知曉這般的位置不能再放個蠹蟲,能把皇帝做到現在,絕對不是蠢人。
郁清梧點頭,“是。剩下的吏部,鴻臚寺,是魏王的人。工部,禮部,還在齊王手上。”
他將一顆黑子按在白子前面,“殿下,您發現沒有,無論是您,還是魏王,齊王,都沒有太多的兵權。你們之中,齊王的兵權還是最多的。”
皇太孫當然知道。不僅他知道,齊王和魏王都知道。
而且齊王這麼多年,難道不曾在私底下拉攏大將?
皇太孫意有所指,“這兩三年來,齊王一直被著,但卻沒有出急躁之。除了他對陛下揣得準之外,會不會還有其他緣由,比如兵……”
郁清梧:“未嘗沒有這個可能。”
皇太孫眼眸越來越深:“你說,齊王如今被打到這種地步,下一步會做什麼呢?”
郁清梧深吸一口氣,吃掉一顆白子,“殿下的意思是……”
他把白子翻過來,棋子因反過來無法平穩,一直在晃。
他道:“若是殿下想他這樣,那無論他會不會,咱們也可以著他會。”
皇太孫背后開始冒汗,卻明白郁清梧懂他的意思,也在表態。
他閉上眼睛:“你說,齊王會嗎?”
郁清梧揣著:“陛下應該也在想這個問題。”
皇太孫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著不遠的大樹道:“又是場大戲……也不知道這一次,我能不能靠自己爬上那棵大樹。”
……
郁清梧從東宮回去的時候,被于大人住,笑著道:“郁太仆,好巧,我正在這里喝酒,你要不要來喝一杯?”
郁清梧心里有數,猶豫了一瞬,還是走過去,果然看見了蘭四老爺。
四老爺朝著他希冀的看過來,郁清梧心知他這樣的子肯人來說和實屬不易,便朝著他行了一禮,把四老爺驚得連忙過去扶起,掩面道:“這是辱我了。”
于大人便笑著道,“去我家喝酒吧。外頭貴得很,如今俸祿越發越遲,可得打細算。”
他也欣郁清梧肯給他這個面子。不然郁清梧直接走了,他也沒有辦法。
三人到于家酒過三巡后,四老爺拉著郁清梧道:“我當時也慌,也想著馬上要去府,可母親攔著,以死相,我就不知道怎麼辦了。那時候還想,如我這般的人去,又有什麼用呢?我只能等著結果。”
他痛徹心扉,突然大哭道:“我就是個懦夫!就好像多年前,父親和三哥兵敗,大哥二哥慘死,我不相信,卻又不敢為他們說一句話。我這輩子,生來懦弱,無才無能,卻又要被到這個位置上,左右為
難。”
郁清梧聽著[(.co)(com),
心里的氣也去了一些。但依舊覺得他和山君,六親緣淺,這輩子,不與親族來往才是對的。
他默不作聲,四老爺便知道他心里還是有氣。他道:“山君……”
郁清梧:“山君并不曾怪罪。還說,和鎮國公府,本就相不多,即便你們不曾做出救人的舉,也是能理解的。”
四老爺更加慚愧,道:“我如今想來,實在是做錯了。當日無論如何,我都該去一趟。不為別的,只為告訴他們,山君也是有人護的,管的。”
他低頭道:“幸而山君無事,否則,我也會無臉見人,跟著去道觀清修贖罪了。”
郁清梧聞言,眸眼一閃,這才愿意多說幾句。于大人見此,連忙為二人倒酒緩和關系。
四老爺又說起鎮國公府其他人,“三嫂于見山君,一直不肯出門。阿璋媳婦事后也很是后悔,掛不住臉,本是想去你家的,可家那孩子發起高熱來,一直不退,走不開,只好托慧慧去。”
四老爺開了口,竟滔滔不絕,說起老母親來也是一臉憤怒,“此事本就是我們做的不對,別說是自己家的孩子,就是親朋好友的,出了事也該問問。可母親卻無論如何都不準我們來,還在家里罵罵咧咧……”
罵的那些話,他都說不出口。
他重重嘆息一聲,“如我們這樣的人家,無德的無德,無才的無才,怎麼能不敗落?”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郁清梧遲疑一瞬,又道:“聽我家錢媽媽說,老夫人那日好似對此事態度很是激……”
四老爺也有些不解,“平日即便是胡攪蠻纏,也沒有如此的。”
郁清梧沒有多問,倒是于大人說起了倪陶的事。
他低聲道:“他和如今的府尹孫致是同年的進士,家境,年歲也都一般。當時我們三都去了兵部一塊做事。我就歡喜倪陶多一點,比起孫致來,他是個老實人,從不懶耍,落在他手上的事,也件件都做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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