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點天(21)
蘭山君未曾想到,郁清梧也給寫了一本札記。
坐在那里翻開看——從他們相識的時候,他寫下一句“疑我是故人”,到懷疑時,寫下“山尊許以十年,我心不安”,到最后塵埃落定,又寫“一蓮而生,永生不棄”。
低聲道:“清梧,你確實細心,膽大。”
從的三言兩語知曉的過去,又敢孤注一念肯定荒謬的猜想。
郁清梧卻頗為得意,“我這輩子,只探究兩件事。”
朝廷,山君。
如今想來,上天實在眷顧,朝廷他站穩了,山君他擁有了。
他慨道:“上蒼憐我。”
當然,這里面錢媽媽的功勞也很大。開創了蛋派和蘿卜派,讓他益匪淺。他在札記里面,也將這兩種法子寫了進去,以備給后人留下追妻守則。
錢媽媽:“……”
哈哈大笑,盯著郁清梧一個勁的看,最后扭頭問蘭山君,“他到底是聰明還是傻啊?”
蘭山君一邊摘花一邊道:“大智若愚?”
錢媽媽遞過去一封信,“估是的。公太大了確實看起來呆頭呆腦的。”
蘭山君抿笑起來,放下花接過信,也不糾正,只笑著問,“誰的?慧慧的?”
錢媽媽:“嗯嗯。”
道:“前日有五封信,今日只有一封,可見這一封是迫不及待寄了回來,你快瞧瞧寫了什麼。”
錢媽媽如今多了一份收信的活。是沒見過這麼能寫信的人。三天兩頭的有信來,一來就有好幾封。有一回半個月沒收到信,錢媽媽還有些擔心,結果再收到信時,是用一個匣子裝的。
滿滿一匣子呢。看了信才知道當時走的是水路,半月都沒有送信的機會。
催促蘭山君,“看看慧慧姑娘說什麼了。”
蘭山君便打開信瞧,而后笑起來,“慧慧在路上上了蘇姑娘。”
他鄉逢故人,自然是高興的。
道:“慧慧寫信的時候,便快到南州了。”
十一月初的時候,蘭山君再次收到慧慧的信,說在南州買了一座宅子跟蘇姑娘以及蘇姑娘的鏢師住在一塊。
“們是首南州旭城的縣令請來為查病的。”
蘇合香如今很出名。去貧家行醫不收銀錢,到富家行醫只需要他們給窮苦百姓施粥。因著一片慈悲之心,被人為蘇菩薩。
蘭山君便騰出手來給們兩人寫信,給們挑了些用得上的東西寄送過去。道:“就當時送年貨了。”
但肯定來不及。
郁清梧晚間回來跟說起修漕運的事。
“等修好了,你們再送信就快得多。”
頓了頓又問,“山君,你再熬兩年資歷,說不得也能去蜀州幾年。”
蜀州離南州不遠。
蘭山君本在寫信的手一頓,瞧著他一臉不不愿,笑著道:“若是能去俞州,我先去俞州軍待著。”
俞州離不遠。
郁清梧眼睛就亮了。他心乎乎的,拉著的手道:“那我沐休的時候也能去找你。”
蘭山君:“說這些且遠,我想去俞州可不容易。”
資歷還淺得很。提筆寫下好幾個將軍的名字,“劉將軍已經在羽林軍十年了,這次怎麼樣也得到他。”
“再有就是林將軍,他上回在宮
變里面可是頭功,他也不能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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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得熬。
道:“你也是從淮陵縣令一步步熬上來的,我只要走得不慢就足夠了。”
放下筆,覺得脖子有些僵,剛想抬頭郁清梧幫一,便看見窗外飄雪如柳絮。
一愣,“下雪了。”
今年的雪也很早。
推開窗戶,出手去接雪,突然道:“我現在……也不是那麼討厭雪了。”
甚至有些喜歡。
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喜好。
郁清梧給披上一件自己的厚裳,擔憂道:“今年的馬怕是又不好過。”
他立刻拿出算盤算了算,松了一口氣,笑起來,“只要上不昏,下不貪,這般的天災就能過去。”
錢媽媽端來了鍋子和小酒。笑盈盈的道:“哎呦,時辰還早,快,吃些熱乎的燙燙心胃。”
蘭山君和郁清梧便將窗前收拾干凈了,趁著風雪未大,三個人一塊吃起蜀州鍋子來。
錢媽媽本是不吃辣的,如今跟著他們吃,一日比一日吃得辣,還道:“辣子口,天長地久。”
味道濃濃的在里不消散,再吃一點腌菜,便是神仙日子。
一邊吃一邊慨,“我小時候哪里想過能有這般的好日子。”
跟兩人坦白心,“我比老夫人小幾歲,也覺得自己能長壽,所以當時和鄔老爺不生孩子,我還愁的。”
老了伺候誰去?
誰給做主子?
蘭山君撈起一塊藕片放進碗里,好奇道:“您真憂愁過這種事?”
錢媽媽:“真真的!”
做奴婢一輩子,一時間沒了主子繼承,那怎麼辦?
道:“我愁得喲都睡不著覺!”
老夫人和鄔老爺也笑,尤其是鄔老爺,又笑得不過氣,捧著肚子大笑道:“茉娘啊茉娘,你要是實在擔心,你自己生個嘛,就是不愿意生,去慈院養個?”
錢媽媽不愿意。
說要個主子,沒想要個兒子。
鄔老爺笑得錘桌子,“那我跟你家夫人養條狗行不行?”
錢媽媽也生氣了,“怎麼,我老了老了,還要伺候一條狗?”
郁清梧聽得悶笑不已,“鄔大人是個妙人啊。”
錢媽媽頓了頓,忽然道:“他們那群人,都是妙人。”
還記得鄔老爺說,“如今世道怕是要了。不然怎麼會有這般多比我還厲害的人出現呢?”
世出英雄。
老和尚就是英雄。蘭山君便也笑,笑著笑著看見外頭的雪越發大,心頭突然就悄然上了一悵然。
站放下碗筷,起走到門口,靜靜的站在門邊道:“你說,是不是老和尚回來看我了?”
還記得元狩四十七年十一月那場雪。
那是剛回的第一天。
郁清梧:“你覺得是,應該就是了。”
他看向外頭輕聲道:“你要相信你的覺,你們是最親近的人。”
蘭山君晚間果然夢見了老和尚。
又是古柳高槐之下,還是年的。
老和尚手里拿著戒刀,正坐在長滿青苔的破廟石階上教,“山君,再快一點,快刀才能活命。”
蘭山君低著頭,手越來越快。老和尚詫異,“小山君,怎麼一下子長本事了?”
蘭山君抬起頭,眸眼里含著淚水
(老和尚神一愣,抬起頭了的頭,“呀,是大山君來了啊。”
蘭山君被他得低了頭,發現自己手里有很多銀子。
就捧起銀子給他看,“師父,你看,我有銀子了,我帶你去看大夫吧。”
老和尚溫和道:“我那壽終正寢,又不因病而逝。”
他嘀嘀咕咕的,“所以說,這麼多年,你還記著這事呢?”
他將手里的銀子拿過去,“行,既然是你的孝心,我就收下了,下輩子,我努力活長一點。”
蘭山君便撲過去抱著他瘦到只有骨頭的子,委屈的問,“師父,你怎麼才來看我。”
老和尚笑起來,“我來不了嘛。我是個死人呀。”
他輕輕的后背,“但是山君,沒有我,你也做得很好,我都看見了。”
蘭山君抬起頭,“真的?”
老和尚,“真的。”
蘭山君了牽著他的手,“師父,你還走嗎?”
老和尚:“走的。”
蘭山君就又哭起來,不依不饒的,“你走了我怎麼辦?我都想死你了。”
老和尚就嘆息,“都這般大的人了……”
蘭山君就在地上翻滾起來,“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下一個瞬間,就發現自己蹲在水井前,老和尚罵罵咧咧的在洗裳,“造孽哦!我也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我給你洗多裳了?以后沒有我,誰給你洗裳?”
蘭山君蹲在他的邊,撐著臉:“郁清梧會洗裳。”
老和尚提起水往盆子里面倒,“你就欺負人家吧!”
他突然笑起來,“山君,等我走了,你別太欺負人,人家也是個小苦瓜呢。”
蘭山君急起來,“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塊走。”
急得哭起來,拽著老和尚破破爛爛的袈裟掉眼淚:“師父,我跟你一起走。”
老和尚用破爛的袖子給眼淚,“不了。”
“這回,不要跟著我了。”
他將裳晾曬在破廟里的竹竿上轉離開,一瞬之間,已經在十尺開外。
蘭山君急得追過去,一手,竟真的拽住了他的袖子。
老和尚笑起來,轉看,“山君,傻姑娘,我這是要去回了。”
蘭山君抬起頭,眼眶里含著淚,“回?”
老和尚,“是。我送你回來,已經耽誤時間投胎啦,你再攔著我,我還怎麼去投個富貴公子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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