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思索著,對徐霞曼的敬佩更多幾分,笑著頷首:“好的。”
*
日子似乎恢復平靜,忙忙碌碌,一晃便過去三天。
這天,程菲為了趕一份報告再次加班,走出演播大廈時已將近晚上的十點鐘。
月黑風高,無星無月。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程菲吃一塹長一智,早就在辦公室里提前好網約車。推開大廈的旋轉玻璃門,一輛深灰的比亞迪果然已經停在路邊。
程菲核對了一下車牌號,確認無誤,上了車。
比亞迪在夜中疾馳。
上了一個白天加半個晚上的班,程菲疲憊得很,上車之后便迷迷糊糊地打起盹兒。過了不知多久,司機似乎踩了急剎,在慣作用下往前一甩,猛一下驚醒過來。
到了嗎?
程菲打了個哈欠,著眼睛抬起頭,看向車窗外。
映眼簾的是一座傳統泰式風格的建筑,金屋頂呈拱形,尖角各含一枚圓潤金珠,富麗堂皇,奐,大門左右兩側還各有一樽金雕巨象,十分的宏偉。
招牌也是雙語樣式,首排中文,尾排泰語:永夜城。
程菲狐疑,皺著眉說:“師傅,好像走錯了吧,我的目的地不是這兒。”
“沒走錯。”
駕駛室里,司機隨手摘下鴨舌帽,出紋了青蟒圖案的半顆頭,朝笑了下,“我老板說,程小姐加班到這麼晚辛苦了。今晚他做東,請您賞臉吃個夜宵。”
*
“都說濱港繁華,最靚不過永夜城。我算算日子,距離上次來也不過就過了兩三年,結果這回一下飛機,直接讓我傻眼——幾年前還是荒郊野嶺,現在全部修洋房,蓋商場。中國這些年的發展實在太快了。日新月異,換了天地,果然已經是年輕人的世界。”
永夜城最大的豪包,迷離燈流轉灑下,像零落的星。
一張麻將桌只坐兩個人,莊位左側的男人慵懶靠在椅子上,耷拉著眼皮,臉平靜,正漫不經心轉著手里的白玉珠。
莊位上說話的則是一位中年人。
他頭發整都已經花白,脊背微佝,態也在歲月摧折下稍稍走樣。皺紋就像毒蜘蛛,悄無聲息便爬上了那張曾經不可一世英俊冷厲的臉,就連上那套死氣沉沉的黑夾克衫,仿佛也在宣告舊時代的落幕。
片刻,梅年了口煙,煙霧拉扯掙扎著升空,飄散進空氣。他也像被嗆到,捂著輕微咳嗽兩聲。
一旁西裝革履的英見狀,當即抬手給他遞去一個水杯。
梅年接過來,滯了下,抬起眼皮看對方,語氣淡淡:“我一個肺癌病人,完煙給我喝冰水,是不是怕我死得不夠早?”
助理被嚇得手都發抖,慌慌張張道歉,趕重新換來一杯溫熱養生茶。
梅年喝了口枸杞茶,溫熱水流淌進食道,他悠悠嘆了口氣,又道:“阿南,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周清南聞言,轉白玉珠的作頓住,微垂眸,言辭間甚是恭敬:“梅老正當壯年,還有大把好時。”
“你這小子,就知道哄我高興。”
梅年冷嗤了兩句。他到底年事已高,說話的語速也比過去慢許多,夾煙的手隨意擺兩下,然后才嘆道,“還說我沒老,人都是老了才糊涂。那小混蛋在我面前挑撥幾句,我還氣得半死,想想也真夠蠢的,你十七歲就跟著天哥,后來天哥死了又跟著我,我信不過誰也不能信不過你阿南才對。”
周清南:“現在大環境不好,您謹慎一點是應該的。”
“吶,要不我怎麼最喜歡你,太懂我了。”梅年朝周清南笑,“從黑到白這條路,我走了十幾年,別看我今天買海島明天修別墅,好像錢多得數不清,誰知道我有多辛苦多心酸?資本家和黒社會一樣難做。”
話說到這里,梅年又是一陣悶咳。
這時,一個形魁梧的壯漢上前幾步,低頭在梅年耳邊說了些什麼。
梅年聽后立即笑起來,勾勾手:“快把人請進來。”
周清南眉眼間流出一疑。
接著,便看見包間門打開,一抹纖細影被后面人一推,踉蹌著走進來,米襯衫明黃長,像春日里盛開的一束向日葵,耀眼明又格格不,照亮整個灰空間。
周清南眸驟寒。
程菲剛才拼命反抗無果,手機也被搶走,此時已經慌不安到極點。被帶進龍潭虎,一眼看見周清南,也愣在了原地。
“Surprise!”
梅年哈哈大笑,起一把勾住周清南的肩膀,彎腰近他耳畔,笑著說,“聽說這小丫頭肚子里有你的種?南哥,這種好消息都藏著掖著,不夠意思啊。”
“水夫妻,出了點意外而已,我本來也沒當回事。”周清南扯了下角,皮笑不笑,視線直勾勾盯著那道纖細影,說,“不知道梅老把過來是什麼意思?”
“阿南,你是我最得力的頭馬,這些年出生死,恐怕連你自己都數不清仇家有多。”梅年著煙,下的煙霧鬼藍一片,一副慈悲面目,“多人燒香拜佛求你下地獄。小胎兒和孕婦都很脆弱,我這個當家的,當然得幫你好好關照一下們母子。”
話音落地,屋子里驟然靜下去。
周清南坐在椅子上,一語未發。片刻,站起,邁著步子朝門口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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