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出了手,“程英。”
這進忠是司禮監秉筆,在監院里有自個兒的院子,他將程英帶了過去。
一個年迎了出來,嗓音甜膩膩地喚道:“師傅。”瞧見進忠旁的程英,他抿了起來,“師傅,這是……?”
進忠樂呵呵一笑,在他臉上掐了一把,“敬事房那邊新來的,小英子,就先跟在你手底下做事吧。”
小林子不愿地應下。
進忠喚了程英進屋,小林子也跟了進去,稔地斟茶倒水,站到進忠后幫他肩。
進忠品完茶,悠悠道:“咱家脾好,你來咱家手底下做事兒時日長了,便能曉得這其中的好,前雖瞧著鮮,但那腦袋是拴在腰上做事的,而今你年紀小,且先在咱家手底下好好學些本事,往后去了高才能站得住腳。”
進忠說著,拉住了小林子的手,將人摟在懷中,“若能像小林子這般得趣,便不愁沒有出頭之日。”
小林子面紅耳赤,乖乖地坐在進忠膝上,任由進忠的手探進腹部。
“明兒便去前奉茶去吧,咱家這一手伺候人的手藝你也學的差不離了。”
小林子頓時面喜,原本他還當自己失寵了,眼下倒不再拈酸吃醋,真心實意的道,“小的謝過進忠爺爺。”
進忠在他因襟里了一會兒,才出手,將人給放開,在他屁上拍了拍,“去吧,領新行頭。”
小林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程英只沉默地站著。
進忠目落在他上,笑瞇瞇地去拉他的手,被程英躲開了。
進忠皮笑不笑地冷哼了一聲:“咱家還真不好強扭的瓜,往后吃夠了苦頭,早晚有你來求咱家的時候。”
至此,程英便留在了司禮監秉筆進忠手底下做事兒,他還不算正式被調司禮監,晚上仍住在敬事房的號舍里。
經過金豆子一事,號舍里其旁幾人愈發排他,就連晚上的褥子都是漉漉的,程英將褥子翻了個面,睡著衾過了一晚,見他就這麼忍了,其旁幾人愈發膽大,計劃要用其他法子繼續整治他。
卻不想晚上回到號舍竟發現所有人的衾被都被潑了,還一難聞的臭味。
眾人一時炸了鍋,將管事太監請來,不做他想便狀告程英。
但程英的被褥也是的,管事太監猜到這其中的關竅,正斥責一番簡單了事,卻被一個小太監給喚了出去。
程英認出那小太監的監飾花,眉眼微垂。
不多時管事太監再次進來,以一個號舍都指認程英,此事多半是他所為,小小年紀便心機詭詐,欺負同監,如此德行有虧,日后到了貴人跟前犯下禍事,怕是他們敬事房都要被責問教導無方。
言畢,便令人將程英帶去院中,罰了二十鞭。
鞭子落下,火辣辣的疼,待到二十鞭打完,程英整個后背已沒一好地方,翻飛,皮開綻,他臉白如薄紙,額頭冷汗布。
程英在號舍中趴了兩日,背上的鞭傷沒有藥,持續惡化,傷口染引起了高燒。
號舍其他幾個皆裝作視而不見。
程英意識模糊間,想著這般死了也好,左右在這個太晏,他也不想活的。
可后來燒還是退了,是司禮監的進忠公公打發人過來給他送的藥。
能下地后,程英又被回了司禮監,進忠仍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一邊品茶一邊道:“這宮里人命向來比草賤,若無咱家護著,你這條小命怕是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沒了。”
見程英仍是默不作聲,進忠倒也不生氣,只哼笑:“你倒是有骨氣。”
程英的傷徹底養好已是月余后,進忠仍留著他在司禮監,只吩咐他做雜事,并不教他本事。
號舍中丟金豆子的小太監張翔不知使了什麼門路,也調進了司禮監,還被安排在司禮監掌印汪順的手底下做事兒。
在司禮監混后,張翔打聽到進忠那點不為人知的癖好,號舍中其他人便都知曉了,愈發排奚落程英,層出不窮的小手段,不厭其煩的找程英的麻煩。
半大孩子的惡意向來直白又狠毒,更因前次榻上潑水事件占了上風,便愈發有恃無恐,哪怕是奔著要人命去。
鞋中放銀針,被弄臟,水中放瀉藥隔三差五便要來一遭,敬事房的管事公公得了進忠的授意,只作壁上觀,告到他那里去并無什麼用。
程英想,那便都不要好過了。
當夜,號舍中有人開始腹痛,一趟趟往茅廁跑,過了一日,那人躺在床上幾乎去了半條命,張翔求了管事公公恩典,請來醫,醫來后卻并未辨出癥狀,開了一副止瀉的方子,卻無濟于事。
更可怕的是第二日號舍里的人陸陸續續都開始腹痛,管事公公擔心是疫癥,不敢瞞,急忙上報了去,幾人也被移出了號舍,被丟去了一偏僻的院子。
幾人因著腹痛險些丟了一條命,好在后來漸漸好轉,只是都丟了手里的差事,被草草打發去了冷宮當差。
程英自此在號舍得了安寧。
進忠對號舍的事似是十分清楚,某一日盯著程英道:“倒是咱家小瞧了你。”
程英并未清靜多久,進忠對他垂涎不放,他一個司禮監秉筆大太監,自有法子折騰他,甚至都無需手。
程英在司禮監的日子便愈發不好過,時常會被罰跪,挨鞭刑。
某日進忠因在二皇子跟前言語失了分寸被狠狠掌摑,回到監院后,便將火撒在了程英的上,兼之程英一直不從,進忠有些失了耐,下手便沒了準頭,頗為狠辣,奔著要程英的命去的。
鞭子得累了,進忠從香爐里取出冒著火紅燃得正好的香,往程英背上燙去,皮燒灼的焦臭味在屋彌漫開。
“你不是骨頭?那便一直下去,可千萬不要求饒,左右你這一疤也養不好了。”
“荒唐!”房外突然傳來一聲喝斥,來人穿著一青繡白鷴服,三兩步走進屋中,“你們司禮監便是這般磋磨人的?”
進忠的小院平日來的多是太監,對他整治邊的小太監早已是司空見慣,誰也不會他霉頭。
但今日過來的這個不同,是監察院的史。
進忠跟著明宗帝上過幾次朝,是認得這位宋史的,平素最參奏彈劾,是明宗帝喜歡的直臣。
進忠當即就賠上笑臉:“宋史怎的來咱們司禮監了?這小太監手腳不利索,險些犯下大錯,故而咱家才懲戒一二。”
宋史沒給進忠好臉,將地上已經被折磨得半死的程英扶了起來,對進忠冷聲道:“何等小錯,以至于司禮監濫用私刑,要將人活活打死?同是太監,進忠公公又何必不將他人當人看?”
言畢,宋史扶著程英出去了,他是個面冷心熱的,將程英送回號舍后,又去了一趟太醫院,請了醫幫程英看診。
而后才回了司禮監找折子,拿著折子去了養心殿。
不多時,養心殿里的太監便來了司禮監,要進忠過去一趟。
傳話的太監給進忠宋史在圣上面前告了他狀。
進忠倒也不慌,到了圣上跟前跪在地上便開始抹淚,他伺候了明宗帝十多年,明宗帝是個仁善的皇帝,雖不重用宦,但對邊的老人還是十分念的。
程英這個苦主也被抬去了養心殿。
瞧見他上的傷,明宗帝皺了皺眉,進忠一直觀察著皇帝的神,哭著說他一老骨頭越來越不中用了,這才對手底下的人嚴厲了些,想著盡快調教些伶俐的人來伺候圣上。
明宗帝朝程英問:“這其中可有私?”
程英臉蒼白,語氣平靜地道:“是小的做事不中用,進忠公公是在教他做事,并無欺凌之說。”
一旁的宋史輕嘆一聲,倒也沒再死咬著此事不放。
進忠被明宗帝斥了一番,大抵是不喜歡外臣將手進宮里,便將此事輕輕放下了。
雖然程英在明正帝面前幫進忠遮掩了一番,但進忠心里仍是不快,回到司禮監便安排人去程英房中,將白日里太醫為他開的藥盡數給毀了,打定主意想讓程英多點罪,最好是能丟了小命。
翌日程英上的傷再次惡化,又起了高熱,皮開綻的傷口疼,高熱起來的更是酸無力,他干地厲害,卻連起取水都無法做到。
意識也愈發變得輕飄飄,就在他快要燒得不省人事時,邊多了一汩潤,甘甜的水順著干裂的瓣灌了進來。
燒灼的額頭被沾了水的帕子細細過,程英費力睜開眼,模模糊糊看見一個坐在他床邊,作輕地在幫他理背上的傷。
“……”程英無聲呢喃。
子藥的作放得更輕,輕道:“你醒啦?我是阿蕪,宋妃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