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季存瘦削的側臉,又想了想自己,只覺得可笑。
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呢?兩年前,我還是鮮亮麗的商家大小姐呢。
司機一路開車送我們到了公寓樓下,陳婼坐在前面囑咐我們晚上早點休息,第二天還有個廣告要拍,季存低低應了一聲,我揮手和陳婼說再見,明顯察覺到了陳婼眼裡的審視。
看來季存的話,還是搖了對我的看法。
我咬牙,依舊笑臉相送,隨後才跟上季存早已走進電梯的影,和他一同回到公寓裡。
拉開公寓的大門,季存一邊往裡走一邊順手服,毫不顧忌家裡還有我這個外人在,他一路服一路丟,我就跟在後頭一路撿起來,堆在一起最後統統放進洗機裡。
而後他也跟著來到臺,只穿著一條,勁瘦的軀投下一道影子,覆蓋住我半邊,他弓著背問我,“明天幾點起床去拍廣告?”
我像是背書一樣,“早……早上六點!”
季存嘖了一聲,“起不來。”
我面有難,“但是行程上是這麼寫的。”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季存抓了一把頭髮道,“把鬧鐘設定到中午十二點,早一分鐘都不行。”
“遲到太久了!”我有些著急。
“你以為我是誰?”季存扯著角笑了笑,“我到了他們才敢開始好麼?開什麼玩笑,六點起床,大街上要飯的六點都還沒睡醒,你讓我六點起床?”
我站在那裡沉默了。
季存一把將我拽進來,手把臺的玻璃門在我後推上,“做點吃的,吃完我直接睡覺。”
我站著沒。
季存著上靠近我,“覺得被使喚了?被當做下人了?商綰,你的尊嚴總是在不該冒出來的時候冒出來,平時毫不見你要點臉。”
被刺痛了。
可我所能做的只是攥了手指。
“既然不樂意做,沒關係。”季存出兩手指,細長又節骨分明,“一,拿錢,替我幹活,助理得負責起居飲食包括活行程。第二,拿錢——”
他猛地低了聲線,咧笑得極為狠厲,“被我幹。”
我被嚇出一白汗。
隨後見他語氣愉悅地說,“選哪個?”
我一把推開季存,快速說道,“我這就去給你做飯。”
季存轉過來看著我走向廚房,開始從冰箱裡拿出食材,隨後鐺鐺鐺切菜,他笑得氣聲都是沙啞的,“商綰,你剛才表有意思的。是怕我真的你?放心,你這種人哪天被下藥了求我你我都不會你一下,你哪怕願意為了鍾讓守如玉——”
頓了頓,他繼續道,“鍾讓也沒多稀罕。”
我切菜的作一頓,刀子著我的指腹過,刺痛襲來的時候,我低頭看見案板上開出一朵的花。
跟著,有什麼逐漸模糊了我的視線。
似乎曾經也有人對我說過——
“商綰,別來倒我了,就你這樣的,我還真不稀罕。”
年時期,所有書被人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大聲朗誦,而後撕碎片,碎片中逐漸掠過的那張冰冷的眉目,是鍾讓的臉。
“你一直追我,你不累,我還嫌煩。”
高二四班的鐘讓,以及隔壁高中剛升高一的我。
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我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從臉上倒退得一乾二淨。
為什麼……要記起來……
是因為那句話太像了嗎……
穿越冗長痛苦的回憶,我盯著案板,盯著從手指頭上緩緩滴落下來的,被眼眶的淚暈染模糊為了一個個放狀的畫面。
不……不行,不能在季存面前有一一毫的脆弱。
我以為我足夠不要臉,足夠鐵石心腸,足夠把自己所有的緒都深深在冰山下面,我吃了那麼多的苦頭過來,再痛再烈我都扛下來了,我以為我已經很堅強,堅強到可以說是像個蟑螂一樣賤——可是現在,季存寥寥數語,我才發現,我還是怕,我怕得不得了,我被刀子輕輕一紮就流了,就痛哭流淚了。
季存愣住了。
看著我肩膀哆嗦著,背影慄,他像是沒能料到有這個發展。
“喂。”見我哭,季存笑得有點牽強,不知道是在強撐面子還是什麼的,“你這個眼淚誇張了啊,說來就來……”
我狠狠了一把臉,隨後將手指放到水龍頭下面沖洗,季存嘖了一聲,過來開一邊的櫃子,憑空丟給我一個創可。
我手正好抓在了掌心。
季存說,“上再給我做飯,不然我怕被汙染。”
我哦了一聲,季存又看我幾眼,沒說話轉走了出去。
他進去房間洗澡,淋浴噴頭的水量開到了最大,熱水嘩嘩的落下來,季存渾被打溼站立,那些水珠順著他的臉往下,淌過下,他仰起脖子,水便從結落下。
季存站在那裡沉默了好久,才記起來要沐浴。
而此時此刻,我在外面切菜,隨後將東西都一鍋燉了丟進鍋裡翻炒,最後將切塊的也都倒進去,等到季存洗好澡出來,我剛剛做完一盤大鍋燉,端出來放在了客廳桌子上。
季存拿巾著頭髮,隨後問我,“這做的什麼?公煲?”
我說,“高抬我了,我就是把食材都倒進去炒了一下。”
季存拿著筷子的手舉到一半停住了,隨後他呵呵兩聲,“什麼人做什麼人菜。”
意思是說我隨便嗎?
這種小打小鬧程度我已經可以自然接了,毫無反應地嗯了一聲,我道,“明天我喊你起床,先睡了。”
季存沒說話,我便自顧自進了臥室睡覺,剛躺下,鍾讓打來了電話。
最近……他找我的次數有點頻繁。
我下意識在心裡慨了一句,接通後那邊冰冷的聲音傳來——“你今天在季存邊?”
我一直覺得像他這樣好聽聲音的男人,應該也有一張相當好看的面孔,事實上雖然的確是這樣,可是鍾讓那張臉,卻令我覺得恐怖。
我想著他現在臉上掛滿冷笑的樣子,下意識抓了手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怎麼了?”
“今天直播,我看見你最後護送季存上車了。”
鍾讓說話向來直白,“這麼快和季存暗度陳倉了?商綰,看不出來啊。”
我心裡一,看著天花板,兩眼無神,“是我給季存在打工。”
對面呼吸停頓了一下。
我破罐子破摔地笑了笑,“我沒錢了,走投無路了。所以只能給季存打工。”
鍾讓在對面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他坐在家中,金碧輝煌的裝修如同置歐洲皇宮,可是此時此刻,男人的眉眼裡一片冷漠,“給季存打工?商綰,你給季存睡幾次不就好了嗎?就能拿到錢了。”
我笑得眼淚差點出來,“我給你睡的次數也不了,到手才多錢而已?”
鍾讓了紅酒杯,那力道似乎能把玻璃碎,隨後他低沉道,“商綰……你真以為我查不到你要那麼多錢是為了幹什麼嗎?”
我瞳仁了,本能讓我不想聽下去。
不……
“我查到那個賬戶來源了,你真的很聰明,給一個死掉了的人打錢。”
鍾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愉悅,“怎麼,喪家之犬還想要東山再起?商綰,你們商家已經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捲土重來了,有我鍾讓在一天,哪怕這條命豁出去,我都不會讓你有機會回到這個圈子裡!”
這話輕而易舉就將我腔刺穿,我一直覺得語言這種東西,是最看不見的卻最傷人的利,我攥了被子,“你恨我?”
“你們商家抵得上陸曼的清白嗎?”鍾讓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商綰,兩年前給陸曼下藥還找一群人,你現在這個地步,就是報應!”
報應!
我呆呆地看著頭頂上方,只覺得視線天旋地轉。
是啊……陸曼是誰?是這海城的千金名媛,是鍾讓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人。
我呢?
我只不過在高中時期對鍾讓一見鍾,從此喋喋不休糾纏了他到現在的一隻蒼蠅而已。
鍾讓在對面出聲威脅我,“你那個賬戶以及被我凍結了,商綰,別想耍什麼小聰明,勾搭上季存也好,找王全也好。你要是乖一點,你弟弟還能活著出監獄。要是再嘗試從我眼皮底下做小作,我讓你弟弟這輩子都出不來!”
“魔鬼!”
我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句,眼眶已是猩紅。
兩年前商家倒臺到現在,我已經吃夠了塵世間的苦頭。
差不多……也該放過我了吧。
對面掛了電話,我無力地鬆開手機。
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這種念頭,早就已經不止一次地……從我腦海裡劃過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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