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兇名也算名譽的話，只怕劍宗江秋皙是這天底下最富盛名之人。

千百年來，的劍自東北到西南，橫千山萬水，延綿不知幾千萬里。

只要想，沒人能從的劍下逃走。

這柄凜冽的劍便如同越了時間，迄今為止，還沒聽說過想殺誰而失手的結果。

哪怕偶爾力有不逮，日后也定會如影子隨行，追溯那人到天涯海角，直至斬下那人的頭顱。

世人皆言，自打濁仙問世以來，他們這幫修士的日子就好過不。

游走生靈洲，為那財地法爭來爭去，也難免在不經意間得罪這不講理的殺胚。

一旦被這殺胚盯上，任憑那些功名利祿，財地法，也都不過過眼云煙，下輩子消的功夫。

這讓修士行走天下之時，不免更謹言慎行一些。

但自從有了濁仙，江秋皙的一門心思似乎都撲在了這幫古怪的污泥上，無心再理會他們這些同道的紛紛擾擾。

只要你跟濁仙掰扯清楚干系，縱使是罵到江秋皙的頭上，也懶得分出余力閑心來搭理你半分。

可一旦讓知道，或者讓以為你跟濁仙有半點牽扯。

洗好脖子等著，或是手下那幫殺胚領你腦袋便是。

重點不是你跟濁仙有沒有關系。

而是覺得你跟濁仙有沒有干系。

可如今的合歡宗，便是那敗絮其中的金玉，里里外外都爛了一灘泥。

縱使與自己邊這幾人，當真是那爛泥里還沒被腐蝕掉的良玉，這不跟人講道理的殺胚便真的會相信麼？

至于王昊……

到了這關頭，誰會為了這麼一個滅頂宗門的前任宗主，得罪一個兇名在外的殺胚呢。

只希能看在過往的一些面上，保全自己懷里的孩子便是。

那原本復雜的心緒漸漸平息下來。

事到如今有還能做些什麼？

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而那‘天命’，此時此刻，卻只是用那一如既往的清冷語調，念出了的名字：

“別離。”

牽強地勾勒一抹笑容，卻也算從容地打了招呼，用那世人聽慣了的嫵語調，頗顯道：

“江宗主，倒也是好久不見了。還有林天主、空識大師、歸元道長、諸位同道，以及……王兄。”

一一道出來者姓名，除卻三山六宗幾位大人在，還有零零總總二十余位別宗宗主，其中大多都有靈境之能，卻因種種原因所困，未能列三山六宗之位。

江秋皙還未回應什麼，便已有眼的仇家先聲奪人：

“浪蹄子，老娘一早便曉得你是個什麼東西，勾搭男人不算，如今還養起了濁仙這等臟，真是好大的膽子！

若非吞天兄弟明察秋毫，還真讓你這賤貨糊弄了過去，假以時日莫不是要讓天下修士，都變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別離認得眼前這子。

中州除卻他們合歡宗之外，倒也有個頗有勢力的宗門，名曰月湖。

月湖便如其名一般，修習明月華，亦稱太之氣，致使其間大多是修士，有男出沒。

但若哪個年人生，有這修行太之氣的資格，那多半是個萬里挑一的絕世奇才，也自會被月湖掌門尋去做個親傳弟子。

能夠汲取太之氣的男子，大多生的，多年來也因月華滋養，活一副人相，走到哪里都該是被簇擁著去的。

而這屆月湖的掌門人，又恰是個火脾氣，敢敢恨的主，好不容易尋見個修行的奇才，便養到自家府中傳道授業，教著教著這年，又難免日久生，釀出了一段‘師徒深’的閑話。

可男人不都那個樣子麼，尤其是曉得自己到底有多歡迎的男子。

自恃貌，才過人，嘗過了家里的牡丹，便總想嗅嗅窗外的月季。

本無需自己多施展什麼手段，只待展現一番與那敢敢恨的簡湖主截然不同的子，譬如摻著些的似水，便能輕松牽扯出他心頭的之氣。

自己那一修為，不都這麼來的麼？

別離心頭不以為意，但如今命都要落在人家的手里，即使明知對方是狐假虎威，也不免將自己的態度放得更低：

“簡姐姐說笑了，我早早便被求不得拉下了宗主之位，囚在了這深山老林里，你說的這些，我竟是半分也不知。”

“擺出那副狐子的模樣，裝可憐給誰看呢？你不知，不知你帶著人跑什麼？”

“合歡宗出了，總要避禍安不是？”

“怕不是知道事敗，想找個地方好生藏起來！”

別離只是輕輕笑了笑，不曾回答什麼，又將眸挪到了那簡湖主的前，那稱得上顯眼的頭上。

換作平日，被這般嘲諷了，怎麼也會說些‘倒不像你家那位男子會藏人’的話反駁回去。但如今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

與吵起來無甚意義，甚至對方本不是能夠決定生死的那個人——

“王兄，是非如何你當看得明白，我已退位許久，此間之事當真一概不知。

縱使你全然不信，執意將我留在此地，死道消，我也全然可以理解。

但孩子是無辜的，還你們高抬貴手，放一馬。”

“娘——”

小丫頭要說些什麼，卻被母親決然捂住了口鼻。

而王昊的神倒也沉著，一言不發，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對別離而言，臉面本就是不該存在的事，為了懷里這小丫頭的命，更不會顧及這所謂的尊嚴。

的眸幾近委屈，像是在那上位者的憐憫，又好像隨時可以將自己的軀一并獻給對方似的。

但王昊顯然是知道，這看起來楚楚可憐的人，到底是個怎樣的子的。

卻見他不經意似的向別離懷中瞥去，看清那小丫頭有些惶恐的模樣，嘆了口氣：

“我說為何在你合歡大殿上只見到爛泥的求不得，原來你早都已經退位了。

誠然，見到你這般模樣，的確不像是個被污濁浸染過的，但這種事也本無從證明。

更何況，本就是我邀諸位同道前來合歡宗掃清污濁，饒是我今日想要念及舊，放過你們母二人……

也終歸不是我一人能夠說了算的。”

他指了指旁傲然凌空的子，手中長劍亦含斂彩，隨時都有出鞘的可能。

別離聽罷，有些憾，有些絕。

也不免向著那子，用那近乎哀求的眸注視而去。

江秋皙的清冷未見毫搖。

倒是跟在后的男子，眉宇間多了些不同的意味。

一抬眼，江河便徹底看清了的面貌。

也看清了懷里那個惶恐的。

饒是心中有過猜測，可一旦那只存在于腦海中的幻想，真真正正擺在眼前的時候，也難免讓人為之一。

他看著那愈發悉的面容，終是輕輕道出的名字：

“孟羌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