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小麥的一會出來一會藏起來，極潤，晃得人眼花繚。谷梁淚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手整了整琮馥的裳，惹得大笑不止，好一副花枝的景。

在海上漂得時間久，谷梁淚也黑了點，但是不多，依舊白璧無瑕，很琮馥不服氣，憑什麼只有會被曬得這麼黑，而這些從大甘來的人都沒什麼變化，莫說那個每天著腳到跑的妖魅人，就連這會釘在桅桿上瞭海面靜，冷冰冰像塊木頭的男人都比白，果真是人比人會死。有些泄氣的打了個哈欠，算了，還是別去想這些煩心7事，省得生閑氣。

“怎麼樣？”

“傍晚能到巨蟹島。”

“嗯。”谷梁淚抬頭看了看天，晴空萬里無云，天氣極好。琮馥臉上閃過一玩味，忽地拍了一下，谷梁淚一驚，俏臉通紅，嗔怒道，“你哪里呢！”

“哈哈！”琮馥笑得東倒西歪，指了指皺的眉頭，笑道，“你呀，別天天苦著臉，你們大甘不是有句話做船到橋頭自然直麼，放心，沒事，都會好的。”

谷梁淚到底沒有真的生氣，如果不是當初琮馥力排眾議，如果沒有在東海以命搏命，擋住來自北方的敵人，或者這世上已經再也沒有他們的立錐之地。用的話說，只是為了還李落一個人，但是這個人于李落，于大甘，都很沉重。

茫茫大海攔住了那些域外來人的腳步，給顛沛流離的凡人一個息的機會，但是還能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聽說在當初的東府盟城，他們已經開始建造大船，那些船很大，據說其中有幾艘和小些的島嶼相較都不遑多讓，風暴之下的大海，在這些巨船面前不過是泥鰍翻，蹚過大海如履平地，倘若傳言是真，那這世上還能留有一塊讓他們茍延殘的土地麼……谷梁淚有些茫然，不知道如果是他在面對這樣的敵人和這樣的境況時會怎麼做，但是現在只能堅持，卻看不見希在什麼方向。

天涯海角？還是海面之下……

就在李落消失之后不久，漠北草海異變突然發生，風云突變，草海鐵騎揮軍南下，幾乎盡起草海諸部兵力，一瞬間，整個天下都一團，大甘朝廷起反抗，承啟帝李玄慈圖重整大甘尊嚴和天子之威的時候，他和朝中重臣忽然發現，無論是被他們寄予厚的李孤眠還是霍裁苦心練的軍，甚或是最后不得已重托出山的牧天狼，在席卷天下的草海鐵騎面前竟然如土瓦狗一般不堪一擊，這麼說有些夸張，但沒有誰能抵擋北方來人的腳步，算上牧天狼最銳的越騎營和長水營，與之一戰亦是輸多勝。

如果是旁人也就罷了，但是牧天狼和草海鐵騎手次數不，稱得上是深知彼此的底細，但是這一戰讓牧天狼嘗到了慘敗的滋味，也就是這一戰之后，云無雁和沉向東很篤定的確信這一次南下的草海鐵騎決計不是當初的草海騎兵，再加上早前從極北傳來的消息，其緣由不言而喻，在草海鐵騎的背后有極北深的力量為依仗，若不然不會這麼輕易撕開大甘軍隊的陣線，如出無人之境一般大甘的土地。

看上去這是一場游戲，于一方而言，是生和死的界限，在另一方眼中，只是快和慢，早和晚的分別而已。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游戲，更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游戲。草海鐵騎南下的速度沒有太快，不疾不徐，就當大甘朝廷孤注一擲，盡起兵力，在昆江江岸準備背水一戰的時候，那些草海鐵騎背后跟著的幾乎無窮無盡異鬼大軍瞬間擊碎了大甘將士的軍心，而大甘也在頃刻間支離破碎，最后像被巨浪湮滅的煙火，安安靜靜的消失了。

不降，則死。降了，大抵上比死好一些，只不過將會失去作為人的尊嚴和自由，變被奴役的奴隸，其實相比奴隸，似乎更像是寵或者家畜。

天南諸地再沒有幾片樂土，大甘五府，算上嶺南宋家的地盤，就連夜霜鎮都沒幸免，數年間已經被極北南下的人占領，大甘沒了，燕王沒了，南王也沒了，那些深固的世家豪族轉而藏起來，有些混投降的黎民百姓中蟄伏，等著東山再起，有的寧死不降，還在苦苦堅持，也有的降了極北，然后再沒有聽到消息。直到那個時候眾人才知道，此番南下的那些人和那些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從一開始都沒打算招降，投降也罷，力戰也好，在他們眼里都是一樣。

真正還算握在蒼生百姓自己手中的疆域只剩下兩，一個在十萬大山，夜霜鎮的背后。南府宋家，虞紅母子，還有一眾江湖高手，包括大于市在，都隨宋家將士退到十萬大山之中，借天險之利，勉強抵咄咄人的極北兵卒。

而另外一個就是東海，大甘朝野的中堅力量，牧天狼，樞院，還有過往和牧天狼有舊的各方豪俠在盟城出海，漂泊于東海之上。波瀾壯闊的滄海擋住了草海鐵騎的馬蹄和異鬼的腳步，那些年在極北鹿野那加山下手的異鬼已經不是現在出現在大甘眾人面前的鬼卒可比，寒玉地髓收效甚微，而且在異鬼的背后還有更厲害的人，譬如時時現，每每現就無人能夠抵擋的鐵甲騎。

勝負看似已定，只不過還有人不信命。不過不管怎麼說，尚還活著的人都不能不承認一件事，這些自漠北以及漠北以北來的人并沒有趕盡殺絕，或許是手下留，或許是他們就沒有做此打算，對天南各方勢力的反撲沒有太過生惱，很多時候，就好比是大人在陪著娃娃玩耍，于戰事而言，天南一敗涂地，但極北尚有仁慈，只是不知道這份仁慈還能存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