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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三被押進公堂之后,霍正源就仔細觀察此人氣與神態。
這個李四三年紀不大,也就是十八九歲的年紀,但大概是出貧苦的緣故,神態間并沒有毫稚氣,而且他明顯是訓練有素,皮黝黑、形悍,破敗服下約可以看到渾的腱子,進公堂之后也一直是神態冷漠,好似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命運。
只可惜,他此時的形象卻是狼狽不堪,首先是昨天在賤籍們的圍攻伏擊之下了傷,被捕之后又以頭撞墻嘗試自殺,雖然很快就被看守他的南京守軍搶救了回來,但依然是頭破流、傷上加傷,現在不僅是手腳縛、渾跡,腦袋與各也皆是纏著厚厚繃帶。
與此同時,李四三看似是神態冷漠、面無表,但霍正源依然敏銳發現,李四三自從被押進公堂之后一直在觀察賈倫,與賈倫短暫對視之后,他的神態間更是閃過了一驚慌懼意。
看到這般況,霍正源突然間心中一。
隨后,霍正源就直接持起驚堂木、在公案上面用力一拍,厲聲質問道:“堂下犯人,你與七皇子殿下是什麼關系?”
隨著霍正源的話聲落下,側廳所有人皆是不控制的巨震、面大變!
雖然南京城的絕大多數高層權貴皆已經猜到了真相,認為朱和堅與這些悍匪死士之間必有關聯,但……這種事可以直接挑明嗎?
另一邊,聽到霍正源這般直截了當的厲聲質問之后,李四三更是猝不及防,再也無法維持冷漠神態,當即是一、臉煞白,手足無措的急急搖頭道:“七皇子?我、我與七皇子沒、沒有任何關系!”
看到李四三的倉惶表現,霍正源不由是面現滿意,認為這個李四三雖然看似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命運,但實際上極有可能是自己查明真相的突破口。
在錦衛與南京守軍押來李四三審之前,霍正源已經迅速瀏覽了李四三的相關資料。
此人落網被捕之后,很快就尋到機會以頭撞墻、試圖自盡。
這種過激表現,其實有兩種解釋,一是李四三忠心耿耿、立場堅定,寧死也不愿意出賣七皇子朱和堅,二是李四三心理素質較差、承能力不足,被捕之后又是畏于七皇子的積威與恐嚇、又是懼于府的嚴刑拷問,所以就在絕之下選擇自盡。
霍正源推測,李四三大概率是后一種況。
因為李四三試圖自殺之際,選擇了以頭撞墻的方式,但最終卻是自殺失敗了,雖然頭破流、但也沒有生命之憂。
這就意味著,李四三以頭撞墻之際并沒有使勁渾力氣,心底深依然殘留著一惜命之意。
否則,以這些死士千錘百煉的素質,若是不留余力的撞墻自盡,結局就不可能是頭破流這般簡單了,絕對是腦漿崩裂、一命嗚呼。
最重要的是,在殘存的六個“嘲風”死士活口之中,其余五人被捕之后皆是表現頑抗、不愿意提供任何有效報,就連自己的姓名、年紀、籍貫等等基本信息也是守口如瓶,卻唯有這個李四三在自殺失敗之后主代了自己的姓名。
很顯然,自殺失敗之后,李四三的心態已經發生了明顯變化,愈發的惜命膽弱了。
而此時,經過初步試探之后,看到李四三的驚慌反應,霍正源已經完全確認了自己的心中猜想,認為此人絕對是一個值得嘗試的突破口。
徐盛英選擇率先提審此人,想必也是相同考量。
然而,霍正源的這種試探手段,自然是在公堂之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席直接中斷了審問進程,也完全顧不上面,霍然起手指霍正源大聲訓斥道:“霍正源,你是什麼意思?你想要暗示什麼?這個悍匪又能與七皇子殿下有何關系?你難道想要供犯人、栽贓七皇子殿下不?”
下一刻,賈倫也邁步上前,表嚴肅的質問道:“霍大學士,請您解釋一下,為何要突然間提及我家殿下?還把我家殿下與這個悍匪聯系在一起?否則,小人事后無法向我家殿下代!”
徐盛英同樣是皺眉看著霍正源,認為霍正源就這樣直接提及悍匪死士們與七皇子朱和堅之間的聯系,實在是之過急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與質問之下,霍正源則是表無辜,疑反問道:“各位為何這般激?我為何不能提及七皇子殿下?這些犯人雖然犯下重罪無數,但他們所犯下的各項罪行之中,最為惡劣的一項罪行就是綁架七皇子,所以本認為咱們應該優先審問此罪,于是就詢問了犯人與七皇子的關系,想要知曉他們為什麼刻意選擇七皇子進行挾持……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霍正源的疑反問之后,席與賈倫皆是無言以對、也皆是有些尷尬。
剛才的過激表現,反而是顯得他們二人做賊心虛、杯弓蛇影了。
于是,賈倫告罪一聲后,就默默退回原位。
席則是冷哼一聲,再次威脅道:“霍大學士,你在審問犯人之際應該把話說明白,若是造了任何誤會,你恐怕是承擔不起責任!”
說完,席就怒沖沖的重重坐下。
霍正源并沒有理會席,而是轉頭看了一眼徐盛英,眼神意味深長,含義也很明確,就是在提醒徐盛英——席與賈倫的表現極為可疑!
徐盛英雖然已經改變了立場,想要調查真相,但總而言依然是態度中立,所以霍正源就想要趁機影響徐盛英的判斷,若是讓徐盛英堅定認為朱和堅狼子野心,進而向德慶皇帝呈疏、詳細列舉朱和堅的種種疑點,那朱和堅即便是在南京城順利掩蓋了自罪行,返回京城中樞之后的日子也絕不好過。
徐盛英同樣沒有搭理霍正源的暗示,而是認真審視了李四三一眼之后,就奪走了霍正源手里的驚堂木,似乎是想要趁機主導審問之事。
然而,不待徐盛英發揮盛英發揮,江正卻是一改此前低調態度,邁步上前道:“霍大學士、徐守備、席鎮守,學生江正,乃是大理寺卿楊洵之弟子,也算是悉朝廷法令,所以就霍大學士之命、協助審問之事!”
表明份之后,江正緩緩問道:“三方聯審雖然剛剛開始,但學生有一事不明,還請三位大人賜教!”
聽到江正自稱是大儒楊洵的弟子之后,徐盛英表微,緩緩放下手中驚堂木后,點頭道:“既然伱是楊大儒的弟子,那我也就不怪你話了!說吧,你有何疑問?”
江正躬謝過徐盛英之后,再次問道:“徐守備認為學生在話,但學生的疑問也與話有關系,那就是公堂秩序!學生想要知道,三位大人在審問案之前,是否應該首先制定幾項規矩?就以話為例,因為是三方聯審的關系,三位大人皆是主審,那在霍大學士向犯人問話之際,徐守備與席鎮守兩位大人是否有權打斷話?若是有權話,這種權力是否應該稍稍限制?否則,三位大人在審問犯人之際總是相互打斷話,恐怕是要嚴重拖延審案進程了!”
隨后,江正轉頭看向太監賈倫,與賈倫稍稍對視片刻之后,又說道:“三位大人皆是主審,相互打斷與話也就罷了,但……像是學生這種奉命協審之人,又或者像是賈宦這樣的奉命旁觀之人,是否也有資格打斷話?”
霍正源乃是翰林出的清貴大學士,徐盛英則是勛貴出的軍中武將,這兩人從前皆是極有機會手各類案件的審判,而席掌控著南京錦衛,倒是經常有機會手各類案件,但他從前審案之際總是一言堂的況,全憑一己喜好臨時定規矩,卻也沒有與他人聯合審問案的經驗。
所以,聽到江正的提醒之后,三人皆是微微一愣,才終于想到了公堂秩序的重要。
與此同時,賈倫更是目一閃,看向江正的眼神充滿了戒備。
只憑這一番話,就足以讓賈倫把江正視為勁敵!
這些年來,賈倫苦心鉆研明朝法令,最大領悟就是——歷朝歷代的所有法令條文,本質就是制定秩序,所有人皆是會到這些秩序的保護、所有人也皆是會到這些秩序的限制!
就以大明《戶律》為例,《戶律》分為《戶役》《田宅》《婚姻》《倉庫》《課程》《錢債》《市廛》七卷,這一系列的法令條文一方面確立了朝廷、權貴與縉紳三大階層的利益分配,保證了朝廷、權貴與縉紳們長期剝削普通百姓的權力,但同時也限制了朝廷、權貴與縉紳在剝削百姓之際的權力,防止這些食利階層剝削百姓太甚、竭澤而漁、最終就是民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