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眾目睽睽之下，呂德公然登場、直接打斷了朱和堅的公開講話，還拉著朱和堅附耳低語，可謂是有失統、態度鬼祟，也損害了朱和堅本人的形象。

但朱和堅完全無法責怪呂德。

因為，就在這短短幾天時間之，呂德已經完全贏得了朱和堅的信任。

此前，皇莊勢力與縉紳勢力辯論之際，之所以是掌握到了江南各大縉紳家族的真實財產數據，進而是在辯論期間占據了極大主，就是得益于呂德所提供的報資料。

呂德所出的呂家也是江南縉紳集團的一員，他本人則是趙山才之后的江南學子領袖，他的祖父呂思瑞明德先生，更是江南縉紳集團許多關鍵人的授業恩師。

借助這幾層關系，呂德對于其余各大縉紳家族的真實況自然是知知底。

也同樣是因為這幾層關系，江南縉紳集團對于呂德的態度極為寬容、也極為放心，哪怕呂德公開投靠于七皇子朱和堅門下、為七皇子朱和堅各種出謀劃策、協助皇莊勢力與江南縉紳集團為敵，江南縉紳們也基本不會責怪呂德。

畢竟，當年諸葛亮殫竭慮的效忠于蜀國，卻并不影響他的兄長諸葛瑾效忠于孫吳，更不影響他的從兄弟諸葛誕效忠于曹魏。

對于縉紳士族而言，蛋不應該放在同一個籃子里，七皇子朱和堅很有可能是未來的大明皇帝，他的心腹之中理應存在一位江南縉紳集團的代言人。

所以，對于呂德投靠七皇子的事，江南縉紳們大多是秉持著一種視而不見的默契——若是沒有呂德主投七皇子門下，那麼江南縉紳集團也會默契安排另一個合適人選投七皇子門下。

這就是士族們傳承了上千年的政治智慧，也是周尚景不愿意完全信任他們的真正原因。

不過，在江南縉紳的默契之中，呂德投靠七皇子之后，對于七皇子的支持理應是有所保留的——你可以不余力的效忠于七皇子，你甚至可以協助皇莊勢力與江南縉紳集團爭鋒相對，即便是對江南縉紳集團的現有利益造了一定損失也可以理解，但前提是你不應該掘斷江南縉紳集團的利益基！

而江南縉紳集團的利益基，就是他們的名下田產！

這般況下，呂德把江南各大縉紳家族的真實田產況毫無保留的告知于七皇子朱和堅，無疑是一種嚴重越線的行為，堪稱是自絕于天下縉紳。

只要朱和堅事后把呂德的這種行徑出去，別說呂德本人了，就算是整個呂家也將是四面楚歌、無法立足，很快就會面臨江南縉紳集團的全面報復，到時候不僅是家世迅速衰落，就連斷子絕孫也是一件極有可能的事。

而朱和堅笑納了呂德的這件投名狀之后，不僅是滿意于呂德毫無保留的效忠，更是自認為掌握了呂德的生死命運，自然也就把呂德視為心腹了。

對于自己的心腹，尤其是呂德這種機敏聰慧、才華橫溢的心腹，朱和堅還是較為寬容的，所以朱和堅并不會責備呂德此時的失禮行為。

更何況，朱和堅很清楚呂德是一個知分寸、懂進退的聰明人，若不是收到了極為關鍵的消息報，呂德也絕不會當眾做出這般唐突行為。

所以，看到呂德快步奔到自己面前，想要對自己附耳低語之后，朱和堅也立即就中斷了自己的當眾講話，側仔細傾聽呂德的稟報。

再然后，朱和堅就更加顧不上責備呂德的失禮與唐突了。

因為呂德接下來所匯報的消息，遠比他預想之中更為嚴峻！

*

“七皇子殿下，大事不妙了！瞻園失火，有人想要燒死那些關押于瞻園地窖之中的‘嘲風’死士！”

聽到呂德的稟報之后，朱和堅面大變，甚至忍不住輕輕一晃，竟是險些當眾摔到！

今天的南京城，共有兩件大事同時發生。

第一件大事，自然是夫子廟的這場公開辯論，縉紳勢力與皇莊勢力的當眾鋒。

至于第二件大事，則是發生在瞻園之，“嘲風”死士被賤籍們抓到了一批活口之后，這些被俘的“嘲風”死士就一直被關押于瞻園地窖之中，而就在夫子廟舉辦這場公開辯論進行的同時，瞻園之也正在進行一場三方聯審，由大學士霍正源、南京鎮守太監席、南京守備徐盛英三人聯合審問那些被活捉的“嘲風”死士。

這件事，對于朱和堅而言同樣是關系重大，一旦是任由那些被俘的“嘲風”招供出了他們與朱和堅的真實關系，那朱和堅就必然是要死無葬之地了。

所以，朱和堅也在瞻園那邊留下了后手，也就是自己的隨侍太監、通明朝律令的賈倫，讓賈倫代表自己旁觀這場三方聯審。

賈倫對于明朝法令的嫻，即便是六扇門的員也是有人及，再加上南京鎮守太監席的全力協助，必然可以輕易拖延這場三方聯審的進度，也可以讓朱和堅從容結束夫子廟這邊的公開辯論之后，再趕往瞻園那邊手三方聯審之事。

在一開始，朱和堅的這項計劃也算是順利，雖然霍正源帶來了一位同樣通明朝法令的青年俊杰江正，但賈倫對于明朝法令的悉程度卻并不弱于江正多，兩人誰也無法制誰，反而是更為順利的實現了朱和堅的拖延計劃。

但現在，有人突然想要放火燒死那些關押于瞻園地窖之中的被俘“嘲風”死士，無疑是徹底打了朱和堅的如意算盤。

于是，朱和堅連忙追問道：“是何方勢力在瞻園放火？瞻園之目前局勢如何？”

對于那些被俘的“嘲風”死士，朱和堅自然也想要殺人滅口，也一度制訂了詳細計劃，但老巨猾的周尚景卻是搶先一步推局勢，把那些被俘“嘲風”死士盡數關押于朱和堅所居住的瞻園。

這樣一來，朱和堅為了避嫌，反而是不敢把眼皮子底下的被俘“嘲風”死士滅口毀證了，因為朱和堅很清楚德慶皇帝的手段，隨他趕來南京城的百余軍之中，絕對安著德慶皇帝的眼線，若是朱和堅殺人滅口的事被德慶皇帝的耳目察覺了痕跡，朱和堅事后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所以，朱和堅很清楚，瞻園地窖失火之事絕對與自己無關。

而朱和堅的首先懷疑目標，自然就是周尚景了。

與此同時，朱和堅更為關心瞻園的目前局勢。

呂德搖頭苦笑道：“目前報還無法判斷究竟是何方勢力放火，但在三方聯審期間，有人想要放火燒死那些被俘‘嘲風’死士，這種事自然是引發了極大反彈，也引起了極大象！

首先是南京守備徐盛英大為震怒，當即就下令封鎖瞻園、派人到搜捕放火之人！而鎮守太監席則是不愿意任由徐盛英全面控制瞻園，已經召來錦衛與南京守軍對峙了！還有大學士霍正源，更是召來許多人手，想要趁奪回您控制的那個悍匪胡梟，同樣占據了瞻園一角！

而就在這三方勢力僵持不下之際，護送您前來南京祭祖的軍千戶李勇，則是毫無預兆的拿出一份陛下旨，宣稱陛下賜予了他臨機決斷之權，要求中止三方聯審之事，而那些被俘的‘嘲風’死士則是要由他們軍立刻押送返回京城，由陛下親審此案！”

頓了頓后，呂德面現思索之，表也是愈發凝重，冷聲道：“然而，引發這一切象的瞻園地窖那場火勢，卻并沒有燒死燒傷任何一個被俘的‘嘲風’死士，火勢至始至終也不算大，顯然幕后之人一開始就不打算燒死這些人證，反而是想要利用這場火勢引發象，引出陛下在您邊安的耳目，也引導局勢把這些人證盡快送往京城中樞由陛下親審……

從這方面來看，此事還是周尚景幕后指使的嫌疑最大，但霍正源也有可能，因為他想要趁奪回此前落在您手中的胡梟！畢竟，那個胡梟所掌握的況，對于‘趙黨’而言極為致命，他選擇鋌而走險、火中取栗，也是理所當然！”

聽完了呂德的稟報與分析之后，朱和堅自然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立刻翅飛往瞻園控制局勢。

那些被俘的“嘲風”死士決定著朱和堅的生死命運，把這些人證留在南京審問，事還有補救余地，但若是這些被俘的“嘲風”死士被德慶皇帝的心腹軍即刻押往京城中樞、由德慶皇帝親審，這件事就會徹底超出朱和堅的控制。

所以，朱和堅現在必須立即中斷自己與宋繼誠的辯論！

思及于此，朱和堅轉頭再次看向宋繼誠，揚聲道：“宋公子，剛剛收到消息，瞻園那邊突然失火，引發了一系列象，所以你我二人的辯論還是到此為止吧！事有輕重緩急，我現在必須即刻趕回瞻園主持大局，至于南京六部是否應該重啟之事，還是容后再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