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回想起來,真跟做夢似的。
噩夢。
早在幾年前開始,單靠江茴一個人攏賬已經不大行了,便從買來的孩子中挑了個機靈的幫著核對。
如今買賣越做越大,兩個人也不,正好魚陣長起來,便拉“夥”,著實一個人頂一群。
等魚陣再大一點,江茴就準備將這塊完全給,自己也能騰出手來專心鹵料的事。
想到鹵料,江茴倒是有不事要跟師雁行商議,才要開口,外麵就傳飯了。
秋分隔著簾子笑道:“掌櫃的,太太,二姑娘,時候不早了,快歇歇吧,縱然有天大的事,也該用了飯再說。”
師雁行還真了,順手了魚陣的臉蛋,“今兒晚上吃什麽?清淡些才好。”
過去這些天到吃席,油膩膩的,又吃不好,正想家常便飯吃。
秋分人掛起簾子,自己親自帶人擺桌,聞言便道:“早起太太吩咐的,燉了個紅棗烏湯,滋補脾胃,大油一早就撇出去了,十分清爽。
另有二姑娘昨兒念叨的紅燒豬尾,燉得稀爛噴香……”
師雁行上前看時,倒有一盤豆腐皮、胡蘿卜和黃瓜做的涼拌,用蒜醋兒涼拌後澆一點紅豔豔辣椒油,分外清爽,便笑道:“這個好,正好下飯,就擺在我跟前。”
還有一個苦瓜炒蛋,碧油油黃,清熱下火,也該吃。
九月份,便是後世十月,正是公蟹的時節,最後還有一籠屜四個老大的螃蟹,上麵鋪了厚厚的薑片清蒸。
江茴指著那螃蟹道:“這是今天一早黃夫人打發人送來的,說是下頭人孝敬的,個頂個兒。因涼,不好多吃,先蒸四個嚐嚐,剩下的都在水缸裏養著,趕明兒再吃新鮮的。”
秋分又上了燙得熱熱的紅棗燒酒,各人眼前都擺了切碎了薑末浸的香醋,預備著蘸蟹吃。
在座的要麽弱,要麽年紀尚小,怕晚上吃多了螃蟹胃寒難,故而多用紅棗、生薑發熱驅寒。
江茴親自給師雁行舀了一碗烏湯,見魚陣好奇,也給舀了半勺,笑道:“這丫頭就是學人,平時燉了都不,今兒見你要,也跟著學。”
魚陣哼哼幾聲,果然端了那烏湯喝,一口下去就皺了臉。
江茴和師雁行大笑。
自然是不難喝的,可為了養生保健,這烏湯十分清淡,鹽都加,隻剩鮮味,可偏偏魚陣年紀小,正是求刺激的時候,又慣鹹辣,自然吃不慣。
浪費可恥,不合胃口也是自己求來的,魚陣給自己鼓了鼓勁兒,著鼻子灌下去,忙往裏塞了一節豬尾。
小廚房很用心,並不吝嗇柴火,豬尾燉得味極了,又又爛,鹽津津甜滋滋,微微帶著點辣頭,正是魚陣最的味道。
一嘬,上麵的就都順著到了舌頭上,剩下禿禿的尾兒,再用筷子捅出骨髓吸了,滿口香甜。
江茴搖頭,“有不吃,偏啃那些骨頭……”
魚陣正道:“就是骨頭裏挑才好吃的!”
就好比啃鴨脖子,多香啊!一個人能啃一大盤。反倒是那正經做的烤鴨什麽的,吃不幾口就絮煩了。
師雁行一邊聽這娘兒倆鬥一邊笑,順手開了兩個螃蟹。
才從籠屜裏拿出來,殼子還很燙,對著吹了幾口氣,找準底部連接,一鼓作氣掀開,氤氳的熱氣就順著隙出來,伴著香甜和水產特有的淡淡氣味,引人垂涎。
手沉甸甸的,果然頂蓋,兩側尖刺裏都是滿滿的,用竹簽子一挑,帶著完整的廓形狀就出來了。
蟹殼堅,不得拿小錘子一敲,再用鉗子掰開,雪白而巨大的蟹就了出來,巍巍晃悠悠,一一縷,如膏脂。
蘸飽了薑醋兒,將兩大塊白最的部位分別塞到江茴和魚陣裏,師雁行這才吃另一隻。
一口氣吃了整隻蟹,再喝一口熱熱的燒酒,加了紅棗碎,微微發甜,混著濃鬱的糧食香,很。
魚陣又眼饞,跟著混了一口,吐著舌頭喊辣。
嗨,大人們真是奇怪,這酒有什麽好喝的?
眼角餘瞥到江茴如影隨形的視線,師雁行失笑,“怎麽,才走了幾個月,不認識了?”
江茴啐了口,低頭看螃蟹,又百集道:“往前推兩年,真是想不到會有今日……”
六品敕命夫人吶,放眼整個瀝州城,也就隻比知州和通判那一級矮一頭了,出門在外見了,誰不敬著?
一時飯畢,娘兒仨先去外麵院子裏溜達兩刻鍾消食,覺得有些冷了,這才回來。
魚陣白日隻纏著師雁行玩,有些誤了功課,這會兒忙不迭去書房補,江茴則拿著一件了大半年還沒怎麽的裳跟師雁行說話。
師雁行就笑,“何苦做這些?如今家裏也不缺這點銀子,早年說是給我做,我瞅著這進度,隻怕過兩年給魚陣穿正好。”
江茴被調侃的滿臉通紅,抓著線軲轆砸過去,再看那裳,自己也噗嗤笑出聲來,順手丟給秋分。
“罷了,給針線上的人弄吧,如今我也沒這個定了。”
“太太若早這麽著,掌櫃的新也可上了。”秋分上來捧了裳,順著說笑一回。
裏頭魚陣聽見了,探頭喊了聲,“那給我穿吧!”
嘻嘻,穿姐姐的裳!
江茴扭頭道:“功課寫完了?”
魚陣噘,又了回去,委屈埋頭寫起來。
師雁行笑了幾聲,看江茴,“飯前你就像有事的樣子,這會兒快說吧,省得晚上睡不著。”
江茴就說了關於鹵料的買賣。
“因夏日炎熱,我聽之前加盟的幾個人來取貨時順口抱怨了一回,說是食壞的快了,怕吃出病來,不敢做多了,可若做得了,又唯恐不夠賣的……”
當初師雁行親自在街頭賣鹵,天熱時都是鋪硝石包的,又隨時關注市場需求,所以才能保證不剩貨、不變質。
但硝石包要花錢買,對打細算的中間商而言無疑是個頗大的負擔,另外並非每個人都有那麽強的市場觀察力,往往反應慢一步,前段時間就出現了不變質的況。
師雁行點點頭,擺弄著桌上的幾支花道:“你說的這個事兒之前我也考慮過……”
除此之外,烹飪天分這種事,真的是要命。
曾經有加盟商來找師雁行學做鹵,都是一樣的鹵料包,也都是手把手現場教學,有人一學就會,有人一學就廢,簡直是氣得啞說話。
之前師雁行忙於其他,暫時沒空出手來理這個事,如今該辦的都辦妥了,倒是可以重新納規劃。
對江茴說:“天熱的時候賣食確實不大好作,就連青山鎮的江家酒樓和桃兒姐他們也曾說過,我就想著,既然咱們可以在瀝州城賣鹵料,何不直接在各地鋪開來?”
前期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師雁行一直堅持“加盟烹飪”的方式,這樣做確實保證了利潤,但相應的,也隔絕了一部分消費者。
對加盟商來說,賣鹵和賣鹵料,自然是前者賺得多。
但對尋常百姓而言,三文錢一塊的鹵實屬奢侈品。
普通百姓過日子,一文錢都恨不得掰開兩半花,六十文一斤的鹵,就算是過年也未必舍得買。
但自己做就不同了。
那一罐子鹵料才多錢?
況且隻要保養得當,鹵能用好久呢,分攤開來,本更低,一斤裏怕不是能省出一大半來呢!
魚陣很快寫完功課,又抱著師雁行從京城帶回來的話本和邸報來看,看一段兒就抬頭聽們說一會兒,偶爾聽到興趣的,不懂的,就會主開口問。
自小就這樣,師雁行從沒想著瞞什麽,如今長大了,又跟著看邸報和外頭的遊記,雖未曾出過瀝州,但見識與眼界卻已非尋常年人可比。
偶爾問什麽,竟也能言之有,令人欣。
江茴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走量的話,咱們就能再跟那些香料販子談一談,把本低一些。”
隨著生意擴張,從前年開始,師家好味每日所需調味料已經不從城中購買了,而是直接聯係到上層香料販子。
因師家好味幾家店鋪每日生意不斷,又主打鹵料買賣,消耗頗巨,如今儼然是瀝州首屈一指的香料消耗大戶,對方十分奉承,主送貨上門。
聽到這裏,魚陣就道:“之前姐姐不在家,那香料販子還想糊弄人呢,被娘識破了,也不與他多費舌,直接去衙門請了二叔來!”
如今師家好味擔任著瀝州城區商界納稅的重要角,背後又有一個裴門,周斌和杜泉早就發了話,一路大開綠燈,好一副商勾結,不對,民一心努力進的大好局麵,正經人本不敢起壞心。
偏那香料販子是外來的,打量著江茴和氣,又是個不外出的婦道人家,一時豬油蒙了心,想賺那黑心錢,不曾想江茴直接報,當場就給他嚇傻了。
師雁行沒聽江茴說過這事兒。
“後來呢?”
江茴摟著魚陣,平靜道:“你不常說嘛,林子大了,什麽鳥兒都有,何苦跟他們一般計較?左右有衙門做主呢!當日就繳了他的貨,又打了板子,換了別家。”
師雁行讚道:“如今真是有大將之風了!”
母三人笑了一回,又說回鹵料的事。
“隻是這麽一來,”江茴有些擔心,“那些加盟商賺的就了,隻怕他們不願意。”
“習慣了就好,”師雁行笑道,一點兒沒把這些放在心上,“短時間看是單位利潤降低了,可這麽一來,他們的工作量減輕,打開市場後可以直接走量,薄利多銷,隻要堅持下去,賺的絕對比賣多得多。”
而且幹燥封的鹵料罐子非常便與運輸和保存,完全可以進一步放權,讓行腳商人挑去各村鎮販賣。
那裏的百姓固然不如城裏人有錢,但逢年過節,誰不想吃點好的?
或有紅白喜事,不得弄點撐場麵的大菜,外頭買不實惠,哪裏比得上自己買了鹵料做?
再據實際購買力推出小包裝,送人也麵。
哪怕一個村一個月賣兩罐呢,積多,聚在一起也不是小數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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