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任上就接到新的委派旨意,明確要求擇日赴任的,任滿後京述職的前任員們什麽時候能領到新的印,都需要等。
幸運的,轉過年來開春就能走馬上任;
不走運的,在京裏一候幾年也是有的。
柴振山是年前十一月底就進了京城,先去吏部報道,又接到旨意宮麵聖。
慶貞帝親自見了他,問了幾個大小問題,誇了一回,賞了幾樣東西,又放他出宮候旨。
等候期間,柴振山協同夫人和兒子柴擒虎四走親拜友,倒也不覺得寂寞。
員本人在接到旨意之前不得擅自離京,所以臘月初,林夫人告別丈夫和兒子,獨自帶人前往瀝州下聘,至今未歸。
一家三口短暫地團聚了一下,然後爺兒倆湊在一過年,大眼瞪小眼。
老婆孩子熱炕頭,如今兒子也大了,越發隻剩炕頭了。
唉,家裏一個人都沒有,過個年都冷冷清清的。
偶爾一言不發肩並肩走到南門,作如出一轍地抄著袖子往遠看,活兩塊晾幹了的妻石:
這咋還不回來?
前後掐算了幾次吉日,中間又改了一回,最終大婚的日子定在今年年底,柴振山就有些唏噓。
“聽說颯颯要到下半年才京?若不湊巧,隻怕我三年五載也見不到兒媳婦嘍!”
除夕之前,宮裏送了皇帝筆親書的福字,柴振山有幸得了一張,也算吃了一枚定心丹。
有了這張福字,至證明皇帝對他過去幾年的政績是滿意的,對他這個人也是滿意的,如無意外,新的任命在這幾個月就能下來了。
柴擒虎便笑道:“指不定來日怎麽著呢?保不齊來了,您老還沒外放出去呢,又或者來日我也外放了,咱們又能一家團圓,又或的店開到您那邊去了,這都是說不準的事兒。”
颯颯說啦,等以後全國各地到都有師家好味的分店,那就是家。
柴振山點點頭,樂嗬嗬道:“好大的野心,有野心好啊!”
商場也好,場也罷,都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要麽直接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前些日子他在外行走時,多有人說酸話,可真正懂行的卻無一人開口,隻做觀。
想那柴擒虎背靠裴門,自己又是當今登基以來最年輕的二甲進士,如今深寵信,有著大好的前程。
這樣一個大小夥子,即便不能尚公主,可那些郡主,縣主之類也綽綽有餘。
縱然無法尚主,京中也有著大把的豪門嫡、大家閨秀可做賢妻。
然而他卻主放棄了這些捷徑,“一意孤行”求取一個孤、商,縱然有師門的分在,也不能不人深思:
這姑娘必有過人之。
雖然柴振山現在還沒見過兒媳婦,但卻看過師雁行的畫像,也從兒子和裴遠山口中了解到不,心中十分滿意。
自家小兔崽子倒也罷了,人眼裏出西施,男人慕艾時說的話做不得準,可裴先生看人是再不會錯的!
“這姑娘倒是有些行軍打仗,排兵布陣的意思。”柴振山砸吧下兒,“合該就是天生的一家人嘛!”
兵法有雲,若以弱敵強,當以點破之,若以強敵弱,則當直搗黃龍速戰速決。
擒賊先擒王。
兩國戰,若長線推進易夜長夢多,且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能一舉攻下都城,振臂一呼,天下盡在掌握。
之前師雁行一無所有,從小村子中崛起,一路單打獨鬥,隻能循序漸進,別無他法。
但現在不同了。
有了眾多盟友,也有了相當的財力,如果再照以前那個方法換去別的地方從小做起,事倍功半不說,也很容易消磨鬥誌。
地方上的齷齪,許多時候更甚於京都。
直接越過中間環節殺來京城,天子腳下,眾目睽睽,隻要遵紀守法,那些人反而不敢輕舉妄。
這麽論起來,在京城紮,反倒比在府城容易些。
而隻要師家好味拿住京城百姓的胃口,不用師雁行親自做什麽,下頭的一幹府州郡縣便會聞風而,迫不及待將京城的新稀罕拉回自家地界:
這可是京城來的!
不怕說句不中聽的,哪怕京城的達顯貴們放個屁,飄到地方上也多的是人喊香。
柴振山現在還期待的,期待那些跟他不對付的政敵們發現自家兒媳婦是塊瑰寶之後的臉。
瞧瞧!
那麽老大一個兒媳婦,我家的!
有錢!
能掙錢!
二月初,柴擒虎爺兒倆還在琢磨當爹的會被派往何時,就突然驗了一把何謂聖心難測。
柴擒虎是工部上下員中最年小的,便經常做些跑兒的活計,二月初五這日,他正例行去正心殿送折子,就被王中王公公留下了。
“小柴大人且慢,陛下有請。”
之前好歹還能混一句“柴大人”,因如今柴振山返京述職,直接降為小柴大人,弄得柴擒虎沒脾氣。
慶貞帝開門見山道:“朕派你去地方上徹查工程水利。”
去哪兒,查什麽,多早晚走,沒說。
柴擒虎的心髒劇烈跳起來。
他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
“微臣領旨!”沒有一猶豫。
慶貞帝滿意地擺擺手,“去吧,等旨意。”
一直到下衙回家,柴擒虎還能捕捉到自己瘋狂的。
張閣老可能要被清算了!
之前張閣老不是沒被彈劾過,但慶貞帝卻像沒聽見沒看見那些折子一樣,最嚴重的一次也不過罰俸。
可這次不同了。
如果慶貞帝還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話,完全沒必要這樣費事。
那麽,如果張閣老倒下,閣缺人,會是誰補上?
回家的路上,柴擒虎看著道路兩側熙熙攘攘的人群,隻覺得一切都如虛幻泡影,有些不真切。
會是師父嗎?
平心而論,他是很希裴遠山閣的,畢竟是自家師父,哪怕不謀私利,也能免了被人陷害。
之前他曾和師雁行暗中討論過這個問題,但理智卻告訴他們,不太可能。
閣直屬皇帝,總管各地各部各衙門,都是結結實實的實幹派,之前都在六部任職。
或者說,王朝的刀手。
政治是非常殘酷的,當一位員閣,就站在了這龐大國家機的核心,他看到的東西,所要負責的對象,會從一個人,一地百姓,上升到整個國家。
任何繁華背後都蘊藏著淋淋的事實,維持王朝穩定,統治者需要做出許多在下麵的人看來非常殘酷和殘忍的決定。
在很多時候,人命不過一個數字罷了。
比如打仗,王朝需要一場勝利,而這勝利是用無數將士和百姓的鋪的。
比如泄洪,為盡可能多得保證糧食產量,勢必要有一些地方作為泄洪區,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數不盡的房舍天地被淹沒……
這些事放在任何一個的人,一個的家庭上都是滅頂之災。
但報到朝廷上時,卻隻會是一組輕飄飄的數字。
大捷!
洪水退了!
世人隻會記得最後的勝利,至於那些妻離子散、滅頂之災,沒人知道。
如果一位閣員良心太過,太多,那麽他就會想很多事,想做出這條決策的背後意味著什麽。
想得太多太細,也就做不了。
裴遠山就是這種人。
他上有種非常執拗的浪漫主義氣息,像一塊麗而脆弱的碧玉,易碎。
慶貞帝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欣賞卻也憾,所以這次重新召回,直接將裴遠山安排在遠離爭鬥漩渦中心的國子監。
清貴,沒有危險。
裴遠山不能閣,那麽退而求其次,柴擒虎又在認識的員中劃拉一遍,鎖定了兩位。
這兩位都跟裴門沒有直接關聯,但其中一位是裴遠山的好友的好友,平時往來雖不多,但他對裴門的印象很不錯。
當初裴遠山被貶黜離京時,也曾隨大流跟著上過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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