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雁行母三人此番隨林夫人進京,打的是準兒媳婦的名頭，一路也可走道、宿驛站。

    娘兒仨不多生事端，笨重家一概不帶,隻揣足銀票和麵的四季裳、首飾,外加一些用慣了的，故而車隊雖長,京城師家好味分店的員工們坐的馬車倒是占了大半。

    都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們,除了被拐賣時，何曾出過遠門？都稀罕得不得了,一路上顧不得熱,紛紛掀開窗簾看。

    師雁行也不約束們，反正要不了幾日也就膩了。

    出發前,對瀝州和五公縣那幾家店鋪進行了人事調整，提拔一批,帶走一披。

    郭苗一大家子都在地方上，因舍不得親人，便留守當地,兼任“雲山府總負責人”。

    臨行前,郭苗還唏噓道：“掌櫃的，但凡我再小幾歲,沒親,指定就跟您走了。”

    不後悔這樣的選擇，隻是有些憾。

    師雁行笑著拍拍的肩膀，“沒事兒,日子還長著呢，等以後我會安排基層骨幹進京進修，你照樣有機會。”

    聽了這話,郭苗複又歡喜起來，又連夜給妹妹四子寫信，好好學，最好來日能直接進京。

    京城那麽大，那麽好，誰不想去看看呢？

    三妹和茴香、胖妮兒等人是頭一批練出來的，資曆既深，經驗又足，又沒有牽掛，很能獨當一麵，這次便一道帶進京城管事。

    同一批還有幾個人，專業技能同樣值得信賴，奈何膽子小，格靦腆，一聽“京城”二字就嚇得肚子打，並不適合跟著師雁行出來打天下，便留守瀝州，倒也放心。

    因帶了車隊，行進速度便有些慢，一起走了半個多月，才勘勘到達進京前的最後一座驛館。

    天氣漸熱，前段路上又缺水源，林夫人略有些中了暑氣，師雁行便做主讓車隊在驛館休整一日。

    各地驛館直接關係到本地麵，有條件的衙門便會時時整修，而本座驛館直屬京城，常有各地員及其家眷停駐，朝廷並不吝嗇撥款，因此十分寬敞明亮，各類庖廚醫匠俱都齊備。

    師雁行親自取了帖子去請大夫，連帶自己和兩邊的母親、魚陣，都細細診了一回脈。

    那太醫看了，便道：“並不妨事，隻略略有些勞累，再加氣候炎熱，難免氣悶，心煩嘔，納差言，歇息兩日就好了。若方便，明日也不要趕路。”

    馬車就是個大盒子，四麵不氣，饒是開了窗也作用不大，中途又不方便隨時添置冰盆，中暑在所難免。

    像師雁行等人戴著鬥笠騎馬，雖然曬些，但氣流通暢，整反倒無礙。

    師雁行點頭，又出銀票打點，“多謝。一事不煩二主，我這裏還有幾個小妹子，頭回出遠門，上也略有些不舒坦，不知能否請您老的高足略施援手？”

    駐紮驛站的大夫們皆出太醫院，也是正經有品級的，隻是因種種原因被邊緣化，這才放到這邊。

    他們可以給員及其家眷看病，但若再去看仆從、夥計，可謂折辱。

    若因此事參上一本，背後的柴擒虎爺倆兒也要跟著吃掛落。

    那太醫早年流落至此，平時有油水，見師雁行出手大方，自然歡喜。

    又見言辭和氣，通曉規矩，也樂得奉承，果然去了兩個學徒來給三妹等人診治一回。

    師雁行自己先吃了一碗消暑湯，又親眼看著江茴和魚陣用盡，囑咐們好生休息，便往林夫人這邊來。

    正為一事發愁：

    柴擒虎外出公幹的事，還沒告訴林夫人呢。

    可眼瞅著幾天就要進京了，到時候……

    說起來，柴大人您分明就在京城，怎麽也不說？！

    進門時，林夫人正半倚在床上，枕著大靠枕看之前柴擒虎的家書，見進來，立刻笑著招手示意上前。

    “好孩子，大熱天的，快別忙了。”

    驛站建在京郊，四周林木遍布，又有人工挖掘的河流湖泊，渾似偌大一座莊園，隔著窗子都能聽見鳥鳴。

    偶爾有風穿窗而過，帶來陣陣涼意，十分舒暢。

    有丫頭搬了繡墩過來，師雁行坐了，又問如何。

    林夫人笑道：“都好。”

    頓了頓道：“我知道你心細，不親自過來瞧瞧必然不放心，如今人也看了，你也累了，快回屋歇著。”

    越是和氣，師雁行就越為難。

    這，這咋說嘛！

    早知道當初就說了，瞞到現在，好像變了味兒似的。

    兩人幹坐了半日，外麵院子裏的鳥兒都換了好幾茬，忽聽林夫人來了句，“你怕我進京見不到伯都，擔心，是不是？”

    師雁行驚訝道：“您怎麽知道？”

    也沒說過呀！

    這事兒連江茴和魚陣都不知道呢。

    林夫人噗嗤一笑，拉著的手拍了拍，“傻孩子，這招兒啊，我早年用來糊弄過婆婆……”

    師雁行：“……”

    好麽，合著是前輩玩兒剩下的！

    說到這裏，林夫人不回憶起往事，目悠悠投向窗外，輕聲道：“早年邊關並不太平，老爺又是武將，三不五時就要帶兵打仗，可公婆年事已高，未免懸心，後來，我就不同他們說了……”

    看向師雁行，溫道：“可誰能騙過親生爹娘呢？之前你經常同我說起伯都在五公縣，在京城的事，可忽然有一天，就再也不提了。”

    當時林夫人就覺得不對，略一深思，就釋然了。

    兒子突然失去消息，若說一點兒不擔心，那是假的。

    可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假如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自然有朝廷的喪報，如今既然沒有，那他就還活著。

    隻要人活著，就沒什麽過不去的。

    以前盼著丈夫，現在，盼著兒子。

    好像變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變。

    師雁行不知該說什麽好，“辛苦您了。他應該不會有事，畢竟算是文，不過免不得與人勾心鬥角……”

    小虧小難麽，不用說，這次柴擒虎吃定了。

    但要說命之憂，很難。

    頭一個，他們是替慶貞帝辦差，暗必然有人跟著，不然要是人在地方上沒了，慶貞帝的安排也毀於一旦。

    次一個，柴擒虎本人是從武轉文，功夫要的，又有早年的遊曆經曆在，邊的阿發等人也頗兇悍，倘若真遇險，縱然無法殲敵，至逃命不是問題。

    有個通達理的婆婆真的很重要！

    接下來的兩天，師雁行一行人在京城竭力休整，期間還打發人去柴父那裏送信，雙方約在兩日後城見。

    師雁行事先在京城租好了房子，也是先簽訂文書，返回瀝州時將文書給田頃保管。

    前段時間田頃已經幫忙找牙行接收，又外整理一番，添置、替換了必要家，眾人去了就能住。

    一番寒暄暫且不提，後麵柴父就過來了，又辦了接風宴。

    席間林夫人對師雁行讚不絕口，柴振山很是歡喜。

    “好好好，果然是個好孩子！”

    也見了親家，唯一憾之就是準新郎不在！

    師雁行也覺得有些好笑。

    貌似他們總是三缺一！

    前頭是這爹娘兒子在，兒媳婦不在；如今公婆兒媳在，偏兒子不在！

    莫非這就是好事多磨？

    得虧著柴振山的委任書還沒下來，不然們來，爺兒倆都不在！

    兒媳婦兒來了，兒子卻外出公幹，柴振山頗有些歉意，當即表示“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我就是你爹！有什麽事隻管說！”

    師雁行：“……是。”

    次日師雁行又去拜訪董康，試探奉上給他家的夏日節禮，外加周斌的書信。

    上次進京，還隻是一個商，最顯著的份也不過是裴遠山的弟子。

    可說到底，這對在京城的社會地位並沒有實質的提升。

    但這次不同了，和柴擒虎訂了親，隻待年底一過，就是正經了卷宗的敕命夫人。

    董康也意識到這種細微的變化，親自在花廳接見不說，甚至還了自家夫人一並陪同。

    他們的態度很和煦，讓上茶，又看座，還問來時是否順利，有無下榻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