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乍一聽稀鬆平常,隻是提醒對方嚴一樣,但柴擒虎知道,還有別的意思。
從客棧逃離之前,找不到聯絡煙火時,彭芳奇就知道自己可能逃不掉了。
他將證據用油紙封好,吞了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門,柴擒虎又陸陸續續說了很多。
他說大家好不容易翻過山,卻發現通往道的必經之路被人守住了,隻能被迫繞行。
那位為他們拖延時間門的瘸大叔沒能堅持太久,因為大家看見了他掛在路邊的……
追兵追上來時,柴擒虎和侍衛們想保護證人,可王叔等人卻拚命保護他們。
有人死在了進京前的路上。
阿發為了保護柴擒虎,空手接箭,兩隻手掌的皮被直接帶飛,模糊……
“小師妹,”柴擒虎從沒有過這樣認真的語氣,“如果張芳父子不死,我不甘心。”
頓了頓,他又重複一遍,“我不甘心。”
大約是繃了幾個月的弦終於放鬆下來,又或是稍後送來的藥起了效力,過了會兒,柴擒虎睡著了。
師雁行盯著他黑瘦的臉看了會兒,彎腰在他額頭上親了親,推門出去。
“有人嗎?”
來的時候還不到午時,這會兒竟然都快黑天了。
一名侍悄然出現,“姑娘。”
師雁行問:“敢問公公,今晚我睡在哪裏?”
天黑了,宮門都該下鑰了,也沒人過來帶出宮,估著今晚是回不了家了。
侍便親自引著來到隔壁屋子,推門一看,裏頭各鋪蓋齊全,甚至那梳妝臺上擺放的箱子還眼。
師雁行進去打開一瞧,好麽,這不就是我的東西麽!
“姑娘且在這裏安心歇息,明日自有人送您出宮。”侍在後麵說。
師雁行點點頭。
行吧,既來之則安之。
“那,有小廚房嗎?”
了,怎麽還沒人送飯?
侍好像對提出的任何問題都不會到驚訝,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死水般的語調,“姑娘若想用飯,奴婢可以派人去拿。若想自己下廚,裏頭月亮門的耳房便是了。”
師雁行來了興致,立刻轉過去看了。
一看就是剛改的,各和調料罐子都忒新,牆角竟然還有沒幹的泥。
不生出一種近似於寵若驚的覺。
看來自家未婚夫簡在帝心的傳言當真一點兒沒打折扣,連帶著自己也用。
若非慶貞帝對柴擒虎了如指掌,又願意縱容,別說準備小廚房了,估著這會兒連人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好!
師雁行滿足了。
甚至饒有興致地過去,挨個兒揭開香料罐子聞了聞。
不得不說,宮裏用的香料就是好,就這胡椒吧,可比外頭賣的強多了!
“這些香料,”扭頭問侍,雙眼放,十分誠懇,“用不完的話,我能帶著走嘛?”
這麽好的香料,外頭真的買不到!
反正怎麽著都算用剩下的,皇宮大,如此高大上的場所,肯定不屑於用用剩的東西吧?
丟了多可惜啊!
直接丟給我不就完了?!
侍終於出了出場以來的第一個表,非常生。
他的神近乎驚恐,完全不能接有人竟然膽敢在皇宮之中大大方方打劫!
“這,”他張了張,難得結了聲,“這奴婢要問一問上頭的人。”
“行啊,問問吧,”師雁行點點頭,又想了一回,啪啪點出來幾樣食材,“勞駕把這幾樣送些來,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醒,就不麻煩大廚房了。”
小柴在外麵當了大半年流民,多慘吶,估計饞壞了。
侍深深地了師雁行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那幾個調料罐子幾眼,腳步飛快地去了。
單看背影,更像落荒而逃。
他一溜小跑,轉頭就去找了幹爹王忠。
王忠正在偏殿吃茶,聽了這話,直接一口噴了出去。
“再說一遍?”
天爺啊,我聽見了什麽!
小侍跑出來的汗,“說想把那小廚房的香料包圓兒嘍。”
王忠:“……”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吶!
這都一對兒什麽人吶!
小侍替他噴出來的茶水,苦哈哈道:“幹爹,這可怎麽?”
他五歲進宮,八歲跟著到當差,前後十來年了,除了碩親王,就沒見這麽正大明要從宮裏往外順東西的!
怎麽敢啊!
王忠也頭疼。
那點兒調料給也就給了,可罐子不啊!
各都是有數的,什麽時候往哪邊兒撥了幾個,悉數記錄在案,就算砸了碎了也得有殘骸。
他還真做不來這個主。
沒奈何,隻好進去請示慶貞帝。
慶貞帝聽罷,半晌無言。
天曉得他執政多年,離京風雨,什麽陣仗沒見過?
這還真沒見過。
慶貞帝把筆一丟,抓過熱手巾來手,當時就給氣笑了。
“裴遠山都收的些什麽徒弟!”
一個剛回京就哼哼唧唧要找媳婦兒,一個兒跑皇宮裏來打秋風?
上梁不正下梁歪,那裴遠山自己就不是什麽靠譜的!
甭管收的什麽徒弟,您不還喜歡的嗎?
那當老師的被貶出去千裏遠,您不也還兒找由頭調回來……
王忠裝了半天死,小心翼翼問道:“陛下,那,那給還是不給啊?”
人家都明白兒問了。
慶貞帝沒好氣道:“給給給!”
扭頭問王忠,“民間門是不是有句話,,什麽破鍋配爛蓋?”
王忠:“……是。”
壞了,陛下氣瘋了。
慶貞帝惡狠狠把這句不怎麽麵的話罵了兩遍,說完,自己又給氣笑了,“等回頭那小子醒了,再問問他,看這兩口子破鍋爛蓋還有什麽想要的,都一並帶回去!”
王忠:“……陛下英明。”
睡夢中的柴擒虎還不知道未婚妻已經在慶貞帝跟前刷了個另類的臉。
他是被一久違的濃香催醒的,醒的。
宮中就是有錢,屋四角都放著高高的銅樹大燭臺,數牛油大蠟將屋照得纖毫畢現。
還是師雁行怕太亮,擔心把柴擒虎照醒了,這才熄滅一大半。
“醒了?”
剛端了一個大食盒進來,濃香便是從食盒中而來。
夜風從門中進來,吹得燭火搖曳,將姣好的麵頰映得忽明忽暗。
柴擒虎看著,竟有些癡了。
“傻子,”師雁行噗嗤一笑,在炕桌上擺好碗筷,“睡了這麽久,不麽?”
柴擒虎也跟著笑了,用完好的那條手臂撐著蹭過去,又抬頭看,“真好。”
到了這會兒,他才有種確實回家了的真實。
一人一大碗麵,上頭澆著菌菇丁、丁、筍丁、胡蘿卜丁等五彩鹵子,額外還有一大碗五香牛醬,豆粒大小的牛粒顆顆分明,沁滿油膏,閃閃發亮。
麵條是師雁行親手搟的,細麵裏加了一點豆麵,帶一點淡淡的黃,特別香。
湯底熬了足足兩個時辰,牛大骨打碎了加上架熬得,香濃醇厚,喝湯就是無上。
別說煮麵澆鹵子,就隨便丟塊破布進去煮了也好吃!
另外有幾碟子脆醃小菜,胡瓜、蘿卜丁等,都是柴擒虎吃的。
師雁行得意道:“若想在外頭置辦這許多食材可不容易,宮中什麽都有,倒是便宜了咱們,來,多吃些,吃了好得快。”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柴擒虎笑出聲,深以為然。
他有傷在,不便吃辣,便多加香醋,趁熱連湯帶水唏哩呼嚕痛一大碗,結結實實出滿頭汗,果然就覺子好了一大半!
師雁行笑著看他吃,“喝點麵湯,原湯化原食。”
上車餃子下車麵,吃了這碗麵,就都過去了。
柴擒虎衝閉了下大拇指,愜意地吐了口香氣,“你不知道,在外幾個月我什麽都不怕,就是饞這口兒!”
一口氣喝了大半碗,“饞死我了。”
喝完湯,滿足地拍拍肚皮,笑道:“回家嘍!”
有人的地方才是家。
一個人,一碗飯,一盞燈,這就是家。
師雁行笑了一場。
一時飯畢,兩人挨著靠在炕沿上說話。
師雁行講了柴振山升的事,還說了林夫人的近況,估著既然自己的日常用都取來了,家裏人肯定也能猜到是什麽事,多能放下點心來。
柴擒虎謝了一回,又是笑又是歎,“若非有你和伯母在,我娘還指不定多麽難熬。”
別的不說,日日擔驚怕,說不得要大病一場。
之所以沒有要求第一個見林夫人,也是怕有了年紀,驟然見到自己這幅樣子,大悲大喜之下激出病來。
師雁行又說起董夫人給自己送信的事。
柴擒虎便驚訝道:“你竟然與董康進展到如此境地了?厲害厲害!”
師雁行抿兒笑,對他的奉承很是用。
柴擒虎沉片刻,嗤笑出聲,“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種事張黨不會主提出的,畢竟太明顯了,又掉價,那些人不至於傻到這個地步。大約會找個傻子當槍使,比如說之前看他不順眼的史。
“這種事其實隻在皇帝一念之間門,”師雁行道,“不過我看如今上頭對你的重,大約不會有事。”
都能進宮了,就證明慶貞帝本不在意這點小細節。
隻要老實納稅就完事兒了!
不過也夠惡心的。
柴擒虎嗯了聲,眼神有些狠厲。
咱們走著瞧!
晚間門兩人休息,僅有一牆之隔,柴擒虎得不行,翻來覆去睡不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試探著敲了敲牆壁。
“咚咚咚。”
幾息過後,對麵也傳來同樣的“咚咚咚”。
柴擒虎抬手了那一小片牆,心滿意足,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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