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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2章 送君乘鶴去

  雖是城外村宅，卻聚了半朝的文武，更是不知多清貴名流。

  人們攜帶藥材禮，守在門外。

  幾乎堵塞了村中道路。  ₴₮Ø.₵Ø₥為您呈現最新的小說章節

  「撲撲撲……」

  一隻燕子飛了過來，落在房檐上。

  道人拄著竹杖，挎著錦袋，帶著同樣挎著一個褡褳的走來。

  聽見人們的議論之聲。

  「若無俞公創辦義莊義塾，又廣開門庭，我等如何才能出頭？」

  「俞公拜相十年間，為清廉，向來剛正，朝廷妖人當道，全靠俞公支撐，今年俞公辭相，才幾月時間，朝政就已被攪得烏煙瘴氣……」

  「俞公應快快好起來才是！」

  「滿朝文武后繼無人啊……」

  「蒼天須得開眼……」(5,0);

  「學生……」

  道人站在人群最後面，離著人群的末尾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也看向老宅中。

  已然聽到了宅中傳來的大哭聲。

  「俞公，請吧。」

  道人也對著屋宅中說道。

  隨即便是站著不，耐心等待。

  忽然裡頭哭聲大作，有人高呼父親，有人高聲唱著時辰，乃是未時三刻，無論是房外院中，還是院外路上，所有人聽了都頓時明白，於是房前屋後都有人掩面而泣，一片悲痛哀呼聲。

  「吱呀……」

  大門一開，宅院外所有人都往裡涌去，爭先恐後，要去見俞公最後一面。

  然而其中卻有人走出。

  是唯一的逆行者。

  來人滿頭白髮如雪，鬍鬚也花白，穿著素裳，面容如常，頗見幾分當年風采，而他神平靜，慢吞吞走著，小心避開了所有人，又在行走之時仔細打量著匆匆往裡走去、亦或是自持份不夠停在門口守候的所有人，好似要將所有人都再看一遍，深深記住。(5,0);

  門外正盛，卻並不灼燒他。

  「唉……」

  一聲嘆息，徹底走出老宅大門。

  停步抬頭一看，便見遠道人。

  先行一禮，快步走來，再度行禮。

  「見過先生。」

  俞堅白施著禮說著稍稍一轉，又面朝旁邊著三裳的：「這位便是三花娘娘了吧？」

  「對的！」

  「見過三花娘娘。」

  「三花娘娘也見過你。」

  也抬手彎腰，一邊悄悄打量著他，一邊學著他的樣子回禮。

  「有禮了。」道人也與之回禮，指著房檐上的燕子，「這是安清燕仙的後人，名為燕安。」

  「哦……」

  俞堅白又連忙對房檐上行禮。

  燕子亦是低頭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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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公可還有什麼事沒有代的？在下可以代為轉達。」

  「沒有多好代的，幾句話就已經說清楚了。別的想要代的，就是再給十年時間，也代不了。」俞堅白嘆息著，「只嘆老夫愚笨，沒有當年長元子國師那般本事，不能為大晏重鑄先帝時的輝煌，反倒使得世道越發混，王朝風雨飄搖啊。」

  「俞公妄自菲薄了。先帝時期大晏固然繁華強盛，然而既是國師扶持有功，也是先帝年輕時明能幹，更是時勢本就流轉到了這裡，如今大晏皇帝偏聽偏信，不如先帝年輕時賢明，國師妙華子玩弄權，喜好結黨營私，加之時勢流轉，各地矛盾積攢嚴重，大晏國運已然衰退，俞公只是一個在朝堂上不能說一不二的宰相，要想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實在太難。」

  道人說著頓了一下，看向前方院中：「此許多人都不是俞公黨羽門生，卻也來了此，俞公此生功過如何，早已在世人心中了。」

  「唉……」

  俞堅白仍舊嘆了口氣：「先生是神仙，也沒有辦法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嗎？」(5,0);

  「王朝興衰，本是常事，避免不了的。大晏開朝已二百多年，數十年前就該到了盡頭，不過天算祖師強行為之續命罷了。」道人轉朝著開始的路邁開了腳步，一邊走一邊說，「先帝時期前所未有的繁華強盛，註定只是短暫的迴返照。」

  「只嘆王朝更替，天下分，百姓又要流離失所了。」俞堅白嘆著道，「世事果然如此，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俞公果然為民。」

  「俞某想要請教先生——」

  「俞公請直言。」

  「先生既是神仙高人，可知天下有百姓不苦的時候？可有萬世不倒的王朝？」

  「在下不是神仙，並非全知全能。」宋游先是搖頭，隨後卻是答道，「天下之，在於人心。人心複雜，百姓不苦的時候恐怕沒有，百姓不這麼苦的時候定是有的，萬世不倒的王朝恐怕難得，更為長久的王朝倒是容易。」

  「那是什麼時候，又會是什麼景呢……」

  俞堅白愣在原地，眼神恍惚，不由出憧憬又不解之。(5,0);

  「俞公如今已是神靈了，是為地府一殿殿君，當年逸州瓦舍閒談，俞公說的長生不老，不老是不行了俞公此時已老，至於天地同壽、日月同生及千秋萬載都難以做到，然而只要俞公好生去做，不出變故，大抵也能長久。」宋遊說道，「便請俞公到時候自己看吧。」

  「自己看……」

  俞堅白愣了一下，眼中卻亮了澤。

  「是將來啊。」

  道人依然平靜的說道。

  此時旁邊已然出現了一隊神，數量不，文武皆有，除了前後外圍的護衛，文都穿著隆重袍，武將都穿盔甲外罩一層紅袍，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排場頗大。

  見到俞堅白，又見道人，頓時一驚，連忙朝著他們行禮。

  「見過先生。

  「見過殿君。

  「我等乃間地府第二殿的，特來恭迎俞殿君上任赴職。」

  俞堅白明顯怔了一下。(5,0);

  道人則是與之拱手。

  「多謝諸位了，然而俞公乃是在下多年前的舊識，在下欠他相送之禮，如今他死亡故，便由在下送他前去間地府吧。」

  「便依仙師……」

  「諸位請回。」

  「告退。」

  眾多地府又退去了。

  「間地府初，一切待新，除了岳王神君為鬼帝，地府暫設三殿，分管間大小事務。第二殿主管賞罰，有善則賞，有過就罰，須得一位剛正清直又對人間有所功績之人出任殿君，俞公向來剛正清直，後半生又一心為民，自然是為俞公留的位置。」

  宋游這才繼續說道：

  「俞公此去之後，便不再是人，既是，又是鬼神。

  「地府的神靈比天上的神靈更為特殊，此後在俞公上任期間，會遇到很多人，也許會有當朝國師妙華子，也許會有如今的帝王，也許會有以前場上的老友與對手，也許會有曾經的妻兒家人，侄孫後代。(5,0);

  「所有人到了間地府，凡間份都得褪去，無論曾是帝王將相還是達顯貴，一切從頭，此才是生死之間的大平等。

  「哪怕是人間帝王，到了間地府，也只是尋常一位鬼魂，只看善惡功過，不看份地位。

  「俞公也得放下凡間份誼，稟公如常。

  「若是為難，迴避即可。

  「在下親送俞公前去。」

  俞堅白一直聽著，直到最後一句，這才拱手道：「勞煩先生跑這一趟。」

  「十八年前，逸州城外，俞公的送別之，我們可是一直銘記在心。」道人了邊的腦袋，發現高度已經沒有以前順手了，「這次乃是俞公生死為神的大事，便正好來還俞公誼。」

  沒有抬頭，卻也會意。

  於是左看右看，見村中已空，大抵都湧向俞家老宅了，便將手進褡褳，出一面小旗子。

  「篷……」

  一隻仙鶴於竹山之後展翅。(5,0);

  「這……」

  俞堅白抬頭愣愣看著。

  「俞公前半生不是一直嚮往仙道麼？便請俞公乘鶴而去，此去州，還有數千里，正好看看俞公護持十幾年的山河人間。」

  道人對他做出請的手勢。

  仙鶴也俯下了來。

  俞堅白怔怔盯著仙鶴，眼閃爍不止。

  好像確實想起了多年前的俞堅白，想起了多年前俞堅白心中對於修仙、法與長生的嚮往，不過那已是前半生的事了。

  後半生幡然醒悟，仙道縹緲，長生難求，於是一掃風流頹喪，一心為民，十八年間，從逸州知州做到大晏宰相，見過大晏盛極一時，經歷過皇權替造反叛，親眼所見大晏衰落飄搖，每日都在憂心，當初風流迷糊間執著多年的仙道與長生，倒是好久沒有出現在心裡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