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倆早就忘了曾經的夫妻誼，幾乎喪失了理智，彼此推搡、扭打在一起。

  華覽終究是男人，力氣自是比唐氏大，沒一會兒，就魯地把唐氏推倒在地。

  而此時，華覽的髮髻早就被唐氏抓，一半頭髮凌地散下，臉上留下了幾道紅的指甲印，衫也是凌不堪。

  看著這對品行不堪的夫妻倆，韓章和等學子們沒有一一毫的同，全都出輕蔑之。

  像華家這等外表鮮的高門世家，其實骨子裡早就腐敗了，連都爛了。

  「好一個『父殺子無過』！」楚翊輕輕地掌道。

  他的聲音依然如春風化雨，可每一個字都沁出了寒意，徐徐地發出質問：「那麼，路家三姑娘呢？」(5,0);

  「那些因為與你們華家結親而枉死的無辜子呢？「

  他的語調不輕不重，卻帶著雷霆般的威懾力。

  一擊即中要害。

  華覽瞳孔微，原本的有恃無恐瞬間消失不見，恐懼急速地在他眼底瀰漫起來，擴散至四肢百骸。

  殉葬之風自古有之，那些子從來不在華覽的考量中，此時被楚翊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一時語結。

  從前那些子的且不說，路三姑娘還沒嫁華家，路家完全可以告華家謀害人命。

  「拿下，由京兆尹審訊。」楚翊一聲令下，幾個鑾儀衛就朝華覽近。

  華覽破罐子破摔地喊了起來：「結親的事，我夫人也知道，我若是有罪，那就是同謀！」

  「明知這樁親會害死路三姑娘，可還是去向路家提親了！」

  華覽的聲音越來越尖利，曾經儒雅的臉龐早不見往日的斯文，只餘下猙獰與扭曲。(5,0);

  他既然要墮地獄，那麼唐氏也別想好過！他是罪人，也沒好到哪裡去！

  「你別攀扯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唐氏抵死不認，「殿下，他連親生兒子都能殺，可見其品……」

  繼互相毆打後，華家夫妻倆又狗咬狗地彼此攀扯起來。

  楚翊既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揮了下手，半個字也不想與他們多說。

  那幾個鑾儀衛就把華覽夫婦兩個全都拖走了，到底孰是孰非不需要楚翊來論斷，由京兆尹審訊便是。

  被拖走時，唐氏還在歇斯底里地嘶吼著：「殿下，我的兒子是無辜的，他們什麼也不知道……」

  夫妻倆被拖走後，周圍一下子變得清靜了不。

  上方菩提樹的枝葉隨風搖曳著，發出「沙沙」的聲響，也襯得方圓幾丈愈發安靜。

  韓章和等學子們全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愧得無法直視楚翊。

  就在這種詭異的寂靜中，韓章和邁出了半步，正想說什麼，卻聽楚翊又道：「真人，馬車已經備好，勞煩真人隨我去一趟萬草堂吧。」(5,0);

  玄誠真人神和煦地應下了。

  他們本就說好了一起去萬草堂，不過因為唐氏的出現，稍稍耽誤了些功夫。

  整件事大致是理清楚了因果，但自己還是得走這一趟的，玄誠真人在心裡琢磨著，此事涉及玄門法，由他出面替顧二姑娘當眾澄清，會比大皇子以及府出面更合適。

  而且，這些牌位被華家供奉在了無量觀，他們無量觀也就沾上了這份因果，必須有所了斷。

  於是，一眾學子們也全都跟上，簇擁著楚翊與玄誠真人下了山。

  一行車馬又浩浩地踏上了回京的歸程，只是學子們的心態已經與去程迥然不同了。這一路，他們全都在沉默中度過，一個個都在心中檢討著、自責著……

  車隊經由西城門回到京城時，夕已然墜下，沉的天空中烏雲布。

  在鑾儀衛的護送下，眾人順順利利地來到了萬草堂，一路上暢通無阻。

  這個時間，本來路上的百姓已經不多了，可鑾儀衛的陣仗實在是太大了，一看看就知道有貴人出行，街道上那些路過的行人以及附近酒樓店鋪的客人也全都被吸引了注意力。(5,0);

  聽聞是大皇子與玄誠真人親臨萬草堂，所有人都驚住了，這下，連那些酒樓茶樓的酒客茶客也都坐不住了，全都朝萬草堂這邊圍了過來。

  眾人爭相告走，於是來的人也越來越多，圍得是熙熙攘攘。

  這些看熱鬧的路人都被鑾儀衛攔在了外頭，只能探頭探腦地往裡面張著。

  萬大夫誠惶誠恐地招待了楚翊與玄誠真人，無措地說道：「大皇子殿下，真人，華公子就在裡面躺著……」

  楚翊被迎到了窗邊的一把鐵梨木玫瑰椅上坐下。

  華二公子華照醒著，只是十分虛弱，靠著一個大迎枕坐在榻上。

  玄誠真人給華照探了脈，萬大夫呈上了兩樣東西，一件是給華照盛給符水的茶杯，另一件是那個裝著符籙的紫荷包。

  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了玄誠真人的上，也包括不遠就站在櫃檯後的顧雲嫆。

  玄誠真人隨意地看了看那個留有幾點符灰的茶杯，就移開了目，接著拿起了荷包里的那道符籙，反覆地端詳著。(5,0);

  「顧二姑娘果然是天賦卓絕。」玄誠真人慈眉善目的面龐上出一抹笑意，眼尾笑出幾道皺紋，贊道，「此符甚妙！甚妙啊！」

  他目灼灼地盯著那道符，移不開眼。

  被鑾儀衛攔在外頭的人群中一片窸窸窣窣的，眾人全都豎起耳朵聽著，目發亮地著仙風道骨、鶴髮的玄誠真人。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聽說過，中午有位昏迷的華公子被送進了萬草堂，後來就有人口口聲聲在外宣揚說，這位華公子是被顧二姑娘的符給害了。

  可現在，聽玄誠真人讚賞的語氣，怎麼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呢！

  「真人，此符妙在何？」楚翊閒話家常般問道。

  玄誠真人又把符紙上那蜿蜒的符文端詳了一番，才把符放下，言辭簡潔地說道：「此符能斷了華家的邪。」

  饒是韓章和在無量觀時，就猜到了這一點，此時聽玄誠真人親口確認，還是有一種無地自容的覺。

  圍在外面的百姓登時鼓譟了起來。(5,0);

  人群中的一個年輕婦人扯著嗓門喊道：「顧二姑娘沒有害人對不對？」

  「沒有，顧二姑娘沒有害人！」玄誠真人微微一笑，他的聲音不重，卻清晰地傳到了外面每個人的耳中。

  此時天已暗，前堂中點著蠟燭，淡淡的燭氤氳在這個發須銀白的老道上，襯得他氣度越發莊嚴，比道觀中供奉的那些三清道尊神像還要威儀。

  他輕拂了下拂塵，隨行的一個十來歲的小道就意會了。

  小道快步走到萬草堂的大門口，繪聲繪地把整件事的真相一一說了，還說害人的華大老爺夫婦倆已經被大皇子派人押去了京兆府。

  榻上的華照原來還以為玄誠真人是被大皇子請來救他命的，此刻方知原來父母竟被送去了府衙。

  他的臉瞬間沉了下去，連都是慘白，心頭惶惶：那他會怎麼辦？

  萬草堂外那些圍觀的路人們仿佛一鍋沸水似的，七八舌地議論紛紛。

  一個老婦激而憤慨地說道：「太惡毒了，這怕不僅是為了用邪旺自家，還是為了謀財害命吧！」(5,0);

  「這一人死，嫁妝不就是他們華家的了！」

  「就是謀財害命啊！」另一個穿灰短打的青年一拍大，「自家缺錢了，就娶個兒媳昧下嫁妝！這不是畜生嗎？！」

  對於這些普通百姓而言，謀財害命以及昧兒媳的嫁妝顯然好理解多了，眾人代了一下，越發憤慨。

  罵了華家人一通後，就有人歡歡喜喜地慨道：「果然，我就知道顧二姑娘是善心的小仙人。小仙人怎麼會害人呢！！」

  其他人一聽，也紛紛為顧二姑娘好，多是溢之詞。

  在一片對顧二姑娘的讚頌聲中，楚翊勾了勾，眼底淌過一抹璀璨的流。

  「韓章和，」楚翊神溫和地著韓章和，聲音平穩而又帶著一種泰山頂般的威，「你還有什麼疑？」

  「現在，你們還要不要接著告狀？」

  楚翊的最後這句話是對在場的其他學子們說的。

  韓章和等學子們愧得簡直恨不得挖個地鑽進去，不僅無面對楚翊，更於面對外面的這些百姓。(5,0);

  韓章和等幾個同窗不由想起了中午在附近的一家茶鋪里曾有一位姑娘義憤填膺地斥責了他們一番：

  「虧你們讀了這麼多書，就只會人云亦云，我看是越讀越糊塗了！」

  「像你們這種人就是考上了進士，將來去了地方為，也就是弄出些冤假錯案，害人害己！」

  那位姑娘的話猶在耳邊，彼時，他們覺得不知所謂；現在再回想，卻覺得對方所言中肯。

  他們真是書呆子，自覺才學高人一等，可實際上，他們就會死讀書，蠢得被別人的三言兩語就牽著鼻子走了，他們辜負了書院這麼多年的教導。

  韓章和艱難地抬起了頭，頂著一張熱辣辣的麵皮，慚愧地說道：「回殿下，不告了。」

  楚翊微微一笑，又道：「太祖皇帝曾言，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這句話普通百姓也許不知道，但是在場的這些學子們全都是知道的。

  太祖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不做正確的調查，同樣沒有發言權。(5,0);

  學子們全都若有所思，覺大皇子是有心在點撥他們。

  是啊，要是他們在告狀前，先親自去路家、去華家調查了整件事，又怎麼會把自己置於現在這種窘境。

  學子們齊聲道：「殿下說得是！謝殿下指教！」

  他們看著楚翊的眼眸充滿了敬仰，他們的大皇子雖然年紀輕輕，卻行事有度，既有太祖皇帝的魄力，又有今上的仁心，有這樣的皇位繼承人，實乃大景之福！

  楚翊徐徐環視眾人，又道：「這件事是。」

  頓了一下後，他用更緩慢的語速說道：「顧策之事也是！」

  這句話猶如轟雷忽然炸響天際，周圍霎時間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