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都是庾思送妾逃走時，親口告訴妾的，妾知道得也不多……」

  雷氏的子簌簌發抖，抖著，宛如風雨中的一朵殘花，弱而又無辜。(5,0);

  用手地攥著裾，好一會兒，緒才稍微穩定了一些，接著道：「妾起初躲在庾思安排的一間宅子裡，可等了又等，庾思的人都沒來找妾，後來又聽說錦衛四在京城中搜查庾家人……妾怕極了，實在不知道怎麼辦，就只能帶著孩子去找顧老太太。」…

  「這段時日，是顧老太太一直幫著妾，否則，妾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弱子，又帶著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本就撐不到現在。」

  說完，庾氏布滿淚痕的小臉又垂了下去，眼睫劇烈地了兩下。

  楚祐煩躁地將抿了一條直線，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直至深淵。

  事比他預想得麻煩。

  庾家竟然涉嫌謀反，謀逆罪可是重罪，足以滅九族。

  若是顧老太太明知庾家有謀反之心，還窩藏雷氏母子，那麼這樁罪名可不小，往嚴重的說，甚至可以同歸為謀逆。

  這是要流放充軍的大罪！

  這下，他想要保下顧簡他們，怕是和當初想要保下庾家一樣難了。(5,0);

  楚祐飛快地思索著該怎麼辦，只是彈指間，心思百轉。

  事到了這個地步，想要保下顧家二房，也唯有斷尾求生，舍小保大了。

  楚祐暗自咬牙，濃眉一跳，在極短的時間做了決定，抬眼看向了前方龍椅上許久沒做聲的皇帝，「皇兄！」

  楚祐深深地盯著皇帝的眼睛，仰起下，氣勢十足，「就算顧家罪涉窩藏庾氏餘孽，那也是顧老太太一人之過，和顧家其他人無關。」

  「一人之過？」楚翊溫瀾爾雅的聲音忽然自前方響起。

  一直半垂著眼眸的俊青年掀了掀眼皮，準確地朝楚祐的方向看了過來，眸清亮如晨星。

  儒雅的青年不不慢地說道：「宣仁四年十月底，定西將軍胡定國鋌而走險自，殺雍州布政使朱冶，自號東征大元帥，起兵雍州，於宣仁五年二月被擒，胡家滿門抄斬。」

  「宣仁十年臘月，朱憲熙暗中聯絡朝中大臣，在朝賀宮宴上刺殺先帝不，反被軍圍剿，朱憲熙拼死一搏，挾持七皇叔威脅先帝，最後朱憲熙被斬殺在花園。先帝為此雷霆大怒，下令屠滅朱憲熙十族。後來因為此案牽連甚廣，錦衛展開全面搜捕，包括當時的閣首輔李庸等人皆牽連，或抄家或流放。」(5,0);

  楚翊娓娓道來，不曾怒容，不曾囂，卻別有一種令人嘆服的氣勢。

  他就像是一座山巒，巍峨地屹立在那裡。

  而楚祐的臉越來越沉。

  當年先帝一怒之下下旨屠滅朱憲熙十族的事，一直為那些個自命清高的言文人所詬病，覺得先帝心太狠。

  可楚祐知道，先帝是因為心疼自己才會如此，先帝是以此威嚇天下，讓那些心懷謀逆之心的逆臣再不敢對自己出手。

  楚翊定定地與楚祐遙遙對視，笑容溫文爾雅，反問道：「七皇叔覺得先帝判得對不對？」

  「……」楚祐一時語結，目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作為兒子，自然不能質疑先帝對他的一片慈父之心。

  叔侄倆一個殺氣騰騰，另一個淺笑宴宴。

  靜默了好一會兒，楚祐一字一句地說道：「顧雲嫆是本王的王妃。」…

  這句話似乎在宣誓主權，也是在警告皇帝與楚翊不要欺人太甚。(5,0);

  他的嫆兒是他的底線。

  楚祐的眸中迸出猛虎般懾人的兇芒，氣勢人，不容任何人進犯他的領地。

  楚翊淺淺一笑，優雅地了袖，轉頭朝皇帝那邊去，正道：「父皇，依兒臣之見，太后這樁婚指的不行，父皇還是下旨解除了婚約吧。」

  「幸好這樁婚事還未……」

  楚翊的語氣始終溫和舒緩，可話中之意卻如鋒利的長劍，銳氣人。

  寥寥數語之間，他與楚祐就像是刀劍擊般，互不相讓，火花四。

  楚祐的臉一下子變了，鐵青一片，差點想說「你敢」，但勉強忍住了。

  以他如今對這皇侄的了解，楚翊還真敢。

  他的婚事最適合發言的人其實是太后，可太后不喜顧雲嫆，一心希他娶越國帝姬，楚祐也只能對著蕭首輔、王康尹等人投以求助的眼神。

  等來的卻是一片安靜，沉寂如死，連殿外的鳥鳴聲都顯得有些刺耳。(5,0);

  蕭首輔等人沒有說話，全都躬站立著，心思在無聲的流間達了一致。

  在他們看，康王與顧雲嫆的這樁婚事不才好，顧雲嫆之父顧簡沒了爵位，在朝中也毫無立足之地，這樁親事對於康王來說，本就沒什麼益。

  一旦婚事取消，那麼康王就能娶越國帝姬了。

  該說的，蕭首輔其實都讓袁哲勸過康王了，朝堂的局勢風雨驟變，不過短短數月間，發生的事太多了，眼看著皇帝在大皇子的助力下幾乎快坐穩了龍椅，而康王明顯於劣勢明顯……他們不能再任由局勢這般發展了。

  在漫長的靜默中，楚祐死死地盯著蕭首輔，面容繃，滿臉雲。

  楚祐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到蕭首輔等人的心思。

  這一刻，他覺自己像是被在場的所有人排在外，所有人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楚祐徐徐地環視眾人，目在楚翊、皇帝、蕭首輔、王康尹、何烈等人的上一一掠過，心涼如冰。

(5,0);

  他們這些人各懷心思，各有所圖，卻在一件事達了一致，他們全都想要拆散他與顧雲嫆。

  一瞬間，楚祐到了一幾乎令人窒息般的抑，得他不過氣來。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楚祐也不再說話，重重地拂袖而去。

  這件事他必須另行計較，只要皇帝沒下旨，這婚事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後方，蕭首輔等人神複雜地著楚祐離開的背影，依然沉默，依然堅定。

  開弓沒有回頭箭。

  心煩意的楚祐頭也不回地出了宮。

  不知不覺中，天空中聚集起了一片濃濃的雲，沉甸甸的，仿佛隨時要墜下來似的。

  楚祐在宮門口上了馬，策馬沿著朱雀大道離開。

  「啪！啪！」…

  楚祐高高地揮著馬鞭，反覆地打著馬，一下接著一下。

  他心裡急著想見顧雲嫆，在街道上肆意地縱馬而行，馬蹄飛揚。(5,0);

  「得得，得得得……」

  路上的行人見有人縱馬，趕往兩邊避讓，那些路邊的小販也連忙去拖擺在地上的籮筐、貨。

  路邊的一個蔬菜筐被馬蹄踢到，籮筐飛起的同時，一些蔬菜也從籮筐中飛了出來，胡地灑在了街上……

  「我的菜！」一個四十幾歲的小販驚呼了一聲，心痛極了，就看那策馬之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沒有一刻停留。

  「這什麼人啊！居然在市集縱馬！」那小販蹲下，從地上撿起被踩壞的一株青菜，卻也本不敢去追縱馬之人。

  可想而知，敢在京城中縱馬的人肯定不是什麼普通人。

  小販也只能自認倒霉，裡罵罵咧咧，接著，就看到另一匹棕馬在距離他不過兩尺的地方飛馳而過，馬上的年輕人以尖細的聲音喊著：「王爺，王爺……」

  「這是個王爺啊。」路邊的一個婦人難以置信地說道，「這也太霸道橫行了。」

  「是啊是啊。」又有一個老婦也湊過來說話，地蹙著眉頭，「聽說大皇子溫文儒雅，這什麼王爺跟大皇子相差也太大了吧！」(5,0);

  「這是哪個王爺啊？」

  「我瞧著好像二十來歲的樣子，這麼年輕的王爺應該不常見吧。」

  「……」

  後方的那些百姓議論紛紛，揣測紛紛。

  可這些紛雜的聲音本就傳不到楚祐的耳中，心事重重的他完全沒注意自己撞翻了別人的攤子。

  「啪！」

  楚祐不知第幾次地將馬鞭重重揮下，一路快馬加鞭地抵達了蘆葦胡同的顧宅，

  顧宅的大門口，守著四個挎著繡春刀的錦衛。

  楚祐利落地飛下了馬，把韁繩一丟，就不管不顧地往大門衝去，守衛的幾個錦衛不客氣地將刀鞘一橫，不讓他們進去。

  「讓開。」楚祐慢慢地吐出兩個字，每個字都重若千鈞，冷若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