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句，原本在投壺的人放下竹矢，在說話的人也都噤了聲，所有人的目都投諸在了賀公公的上。

  楚翊淡淡地「哦」了一聲。

  接到大皇子鼓勵的眼神，賀公公神抖擻地往下說：「皇上已經查明，顧二姑娘因與道門有緣，自由凌霄真人收養教養，當年顧家老太太念長子思之心，就從家生子裡擇一個姑娘給了先定遠侯，取名雲嫆，去歲，顧二姑娘出師回府，顧雲嫆就過繼到了二房。」

  「皇上說，以後顧三姑娘就從顧氏族譜除名，回歸李姓，李雲嫆非顧簡之，就不顧簡案的牽連，既然太后已經為與康王賜婚，那就儘快擇期與康王完婚。」(5,0);

  本來康王與李雲嫆早在二月二十三日就該婚了，就因為李雲嫆被關進了詔獄，連婚期都耽誤了。

  末了，賀公公又補了一句：「皇上已經下令錦衛可以放人了。」

  靜了一瞬的湖畔霎時間一片譁然。

  皇帝的這道口諭等於證實了眾人方才的猜測，他們全都驚呆了。

  倒也不是他們瞧不上民，太祖皇帝時，因為太祖提倡男平等，也有幾個平民子為謀生開鋪子行商，把生意做得風聲水起，分鋪直開到了京城，比如如今在京城還有好幾間分鋪的錦繡齋就是其中之一。

  太祖也曾說，出並不決定什麼。

  太祖三子豫王的王妃就是民，太祖也如豫王所求親自給兒子賜了婚。

  倘若康王是要娶一個民為王妃，也不算什麼驚世駭俗的稀罕事，問題在於未來康王妃李雲嫆真正的份。

  聽剛剛賀公公話里的意思，李雲嫆是家生子的兒，李家賣為奴，就不是平民，而是賤民了。(5,0);

  而且，顧老太太擇一個奴婢過繼給繼子顧策當嫡未免也太奇葩了，把主僕尊卑置於何地！

  荒唐，實在太荒唐了！

  四周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鼓譟，聲音越來越大，形嗡嗡嗡的一片……

  聯想之前聽聞的一些關於顧家的事，不人恍然大悟，議論聲更嘈雜。

  「賀公公剛剛說，顧二姑娘與道門有緣，自拜於凌霄真人門下……我聽著怎麼不太對勁，該不會是顧老太太私下裡把顧二姑娘送去道觀，又故意抱了個家生子給顧策當兒吧？」

  「我覺得像是這麼回事，顧策在世時恐怕本就不知道這李雲嫆是家生子吧。」

  「去年，顧二姑娘回來了，顧淵才知道真相，所以，顧……不，李雲嫆才會從顧家長房變為二房！」

  「這顧老太太心思未免惡毒，讓顧策把個家生子當寶貝養。」

  「簡直其心可誅！」

  「是啊是啊。顧老太太一直留著這鳩占鵲巢的李雲嫆，這不是給顧二姑娘添堵嗎？」(5,0);

  「……」

  那些公子姑娘們越說越熱鬧，對著顧燕飛投以同的眼神。

  更有人慨顧燕飛雖上了顧老太太這麼個心思惡毒的繼祖母，但是確實與道門有緣，能被凌霄真人這等奇人收養，學得一出神化的玄門本事，這也是一種緣法了。

  顧燕飛定定地看著賀公公，眸幽深如夜。

  李雲嫆、顧老太太、李招娣、方明風……這些人混地在腦子裡閃現，似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轟然炸開了。

  經歷過曜靈界的兩百年，其實已經不在意李家人了。

  但是，上一世的在意。

  在淮北的這十幾年，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那個時候，活得很卑微，既擔憂那些年在淮北的不堪有一天會揭於人前，又害怕別人說樣樣都不如顧雲嫆，怕給生父母丟臉。

  上一世，直至死亡，與顧雲嫆都是「雙胞胎」。

(5,0);

  無人質疑顧雲嫆的份，反倒是的來歷被人揣測、被人詬病。

  外頭很多人傳本不姓顧，是因為長得像生母謝氏，才會被顧淵認作妹妹，是顧老太太縱容長孫胡鬧。

  明明才是顧策與謝氏的親，明明是李雲嫆鳩占鵲巢，可無論怎麼解釋都沒用，沒人信。

  心魔纏，到死都無法釋懷，辭世時帶著無限的憾與不甘。

  重活一世，想要的是，與顧雲嫆各歸各位。

  顧雲嫆是氣運之子，天道庇護。

  世是天道給顧雲嫆的福澤，不能，只能順勢而為。

  先攛掇方明風把李家人接來京城，再與二房分家，然後讓康王主替顧雲嫆認下這門親。

  避開天道的法則，步步謀算，才終於走到了世大白的這一步。

  從今以後，就與李家人再無一點干係了。

  真好啊。(5,0);

  顧燕飛角一彎，眼眶酸。

  轟隆隆！

  耳邊仿佛貫一陣陣轟隆隆的雷聲，一聲接著一聲地響起，沉沉的，悶悶的，那雷聲似是愈來愈近，愈來愈重。

  心臟仿佛被轟雷重擊似的，急促地不已。

  略低下頭，羽睫輕不已，眼前一片模糊的水汽。

  四周各種混喧囂的聲音環繞在耳邊。

  似乎能聽到，又似乎什麼聲音也聽不進去，腦子一陣陣嗡嗡作響，前世許許多多的畫面逐一回閃，被鞭打，被踐踏，被嘲笑，被辱，被刺殺……

  有些事以為早已經忘了，卻原來從不曾忘過，只是被埋藏在了記憶深……

  忽然，覺掌心一暖，有人牽住了的手。

  男子的掌心帶著一種朝氣蓬的糙，滾燙灼熱，那熱度著的掌心，似乎能順著直暖到心窩，在的心底盪起了陣陣漣漪。

(5,0);

  覺心口一松，像是無數纏繞住心臟的鎖鏈在這一刻「咔噠、咔噠」地鬆開了。

  終於從這困住兩世的牢籠中解了出來……

  顧燕飛慢慢地轉過了臉，抬眼看向側的楚翊，微微一笑。

  楚翊淺淺一笑，猶如春回大地。

  他眸中的溫濃得溢了出來。

  顧燕飛靜靜地與他對視，眼神清明，這一刻，的心得不可思議。

  會回到這一世，是否也不僅僅是因為的心魔，更是為了遇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