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微微一笑，自妝匣中擇了幾朵珠花以及一對金鑲紅寶石蝴蝶垂珠步搖，在準備替簪上之時，瑕月忽地抬手攔住道：“永璂百日未過，我不想戴這些東西。”

    弘曆沉默片刻，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道：“隻破例這一日可好？”

    瑕月與他對視片刻，終是鬆開了手，任由他替自己戴上這一枝枝華麗的珠花步搖，珠環翠繞之下，鏡中的子漸漸變得端莊華，唯獨那雙眼，始終缺乏生氣。

    弘曆目不轉睛地著，眸中有著濃得化不開與眷，良久，他著瑕月的臉頰，聲道：“朕的皇後還是與以前一樣，得那麽人心魄，無人可及！”說著，他對小五道：“立刻去傳畫師過來。”

    瑕月驚訝地道：“為何要傳畫師？”

    弘曆笑道：“自然是為朕與你畫像，說起來，咱們最後一張畫像還是在五年前畫的。”

    瑕月沒有再說什麽，很快，小五帶了畫師進來，畫一張像差不多要一個時辰，弘曆怕瑕月子孱弱會坐不住，便讓半倚在自己上，他則握了瑕月的手。

    如此過了半個多時辰後，畫師停筆取下畫紙，恭敬地遞到弘曆麵前，“皇上請過目。”

    不得不說，這名畫師的畫技極好，將弘曆與瑕月畫得栩栩如生不說，連彼此的神韻都盡皆勾勒於畫中。

    “很好。”弘曆滿意地點點頭，在命畫師下去後，他將畫像遞到瑕月麵前，道：“你瞧如何？”

    瑕月沒有看畫像，隻是淡然道：“皇上喜歡就好。”

    弘曆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常悲傷的神，“這是朕與你的最後一張畫像，你當真不看一眼嗎？”

    瑕月詫異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然更令沒想到的是，剛剛還笑容滿麵的弘曆竟然在哭，淚水一滴接著一滴，悄無聲息地自那雙眼眸中滴落……

    瑕月不解地道：“為何要哭？”

    任憑淚意模糊了雙眼，弘曆始終一眨不眨地盯著瑕月，啞聲道：“因為朕舍不得你，舍不得朕的皇後！”

    他的話令瑕月似乎明白了什麽，神漸漸變得激起來，聲道：“你……肯放手？”

    迎著的目，弘曆艱難地道：“是，朕放手，不再用自己的命束縛著你，你……想做什麽，想去哪裏都可以！”明明已經做了決定，但真說出口時，仍是心痛如絞，猶如萬箭穿心；因為這意味著，今日之後，他再也看不到瑕月，看不到他了三十多年的皇後！

    瑕月明白，這個決定對於弘曆而言，有多麽艱難，著弘曆被淚水濡的臉頰，哽咽地道：“謝謝……皇上。”

    弘曆沒有說話，隻是抱著瑕月，他舍不得懷裏的子，可是他同樣不想看到自己此生最的人，每日活在煎熬與痛苦之中。

    許久，他鬆開手，著同樣淚流滿麵的瑕月，悲涼而祈盼地道：“下一世，再許我可好？”

    今生無路可走，唯有寄來生。

    默然片刻，瑕月道：“下一世，你可否不為帝王？”

    弘曆毫不猶豫地點頭，“好，下一世，我不為帝王，你不為後，沒有三宮六院，沒有爾虞我詐，我們做一對平凡夫妻！”

    彼此，是那樣的相，可是永璂的死，就像一條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橫在他們麵前，令他們無法再攜手走下去。

    他的回答，令瑕月含淚而笑，弘曆雖給了許多痛苦，但至……他是真心著自己，“那好，下一世，我許你。”停頓片刻，又補充道：“隻許你一人！”

    弘曆一邊笑一邊流淚，“記著你答應過朕的話，不許自己一個人先去投胎，若是朕百年之後，奈何橋邊見不到你，朕可不饒你！”待得瑕月點頭後，他環視了一眼坤寧宮，愴然道：“你走之後，再不會有人主坤寧宮。”弘曆這句話，等於是在向瑕月許諾，終他餘下半生，都不會再立皇後！

    瑕月咳嗽數聲，道：“我能否再求皇上一件事。”

    弘曆沒有問什麽事，而是直接道：“你說，我一定替你辦到！”

    “我死之後，不以後禮葬，不行國喪！”聽得這話，弘曆悚然變，當即拒絕道：“不行，若依你所言，豈非等於朕暗廢你後位，這萬萬不可！”

    瑕月微微一笑，“皇上剛剛才說過，一定會替我辦到，何以才這麽一會兒功夫就反悔了，難道皇上忘了‘君無戲言’這四個字？”

    “朕當然記得，但朕不知道你提的是這樣一個要求，就算你說朕食言，朕也絕不答應。”

    瑕月著他道：“皇上認為這個皇後之位很重要嗎？”

    弘曆不假思索地道：“自然。”

    是啊，皇後母儀天下，是全天下的子都要仰視的高位，試問天底下有哪一個子，不想為一朝皇後，母儀天下！

    瑕月苦笑道：“可是於我來說，皇後之位就像一個枷鎖，一個負擔，令我很累，我不想在死後，還擔負著這一切；而且若行國喪，必定耗費國庫，加重百姓的負擔。”

    “可是……”弘曆待要再說，瑕月已是就著床榻跪下，“請皇上全！”

    彼此僵持良久，弘曆終於還是鬆了口，“好吧，朕答應你。”

    “多謝皇上。”他的話令瑕月出久未有過的明笑容。

    這一日，他們就像回到了數年之前，夫妻恩的靜好歲月，低喁細語，執手相，若時間可以在這一刻停留，該有多好……

    可惜，一切終會有結束的時候。

    華燈下，弘曆與瑕月並肩坐在桌前，在他們麵前各自擺著一杯酒，看似一樣，卻是一杯有毒，一杯無毒。

    瑕月率先捧起酒杯，輕聲道：“臣妾在此祝願皇上龍安康，大清江山萬世不朽！”

    弘曆執了酒杯，愴然笑道：“你不在了，這一切對朕來說，本沒有意義，朕倒寧願自己短命一些，也好早些與你團聚。”

    7954/542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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