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桃花映面，如同那年被淡淡硝煙籠罩的沿海城市。

繁忙的碼頭，麻麻的船隻，耳邊儘是大型貨的嗚嗚聲響，就算是戰年代，這座城市國際貿易依然鼎盛繁華。

只是在這繁華之下，亦有不家道中落的人家。

例如，不得不變賣祖傳之以維持家用的如花，就站在充滿異國調的租界樓前，東西還未賣出，已經哭得淚眼滂沱。

「樓下那小姑娘，怎麼哭得那麼凄涼？」

二樓的臺上，留著鬍子的洋人與一名剪了新式短髮，著西裝，眉眼俊秀的青年男子，好奇地看著樓下那穿著襲合旗袍的小姑娘。

「聽說是城東周家小兒，為了府中開支要拿家中祖傳的一對羊脂玉鐲來賣。已經來了三次了，每次我都讓人給多加一些，還是哭著捨不得賣。」

洋人低笑道：「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城東，周家？青年男子挑了挑眉，應該是他所知道的那個周家吧？

與人談完事，青年從樓上下來，那小姑娘還在那裡，不過是由站變了坐在臺階上，懷中抱著個檀木盒子。

在他與隨從從跟前走過時，下意識地抬了下眼，與他一雙黑漆漆的眼對上。

小姑娘皮白皙，眉目清秀，溫婉端莊帶著抹濃濃的書卷氣，哭過的眼盈滿了水汽。

他愣了愣，隨從附到耳邊輕聲道：「那是周家小姐周清盈，二爺的未婚妻。」

周家是書香門弟，周清盈是家中小兒，子溫，知書達禮，一向很得霍家長輩的喜。

他們定下婚約是霍家大爺出國留學之後，等他回來是，家中人事已是是人非，霍家大爺不認得，也正常。

而霍家二爺去年在戰中陣亡，霍家長輩曾想依約將這一小姑娘接到霍家來的，可周家不願意。

人都不在了，這不是存心讓他們家兒守寡一輩子？

所以，最後當然就不了了之。

原來，真的是呀。

不過，據說周家姑娘跟弟弟同歲，所以只比他小一歲而已，不是小姑娘了，只是看著怎麼就潺潺弱弱的一小隻呢？

他莞爾周家小姑娘忽地臉紅，低下眉眼，不敢再著他。

隨從打開福特的後座，青年男子坐上車，離去。

「阿章，去把那小姑娘的玉鐲買下來，開多錢都應承。提其它的要求，也可以。」

「是，爺。」

福特汽車在街角停了下來，遠遠地，他過車窗，看到那小姑娘站起來，幾次將那盒子遞給阿章，然後又收回去，一邊手還不停地抹眼淚。

真是個哭鬼啊！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在那樣一個春意融融的下午，就如同現在這般。

這一日下午，賀靜嘉坐在太嫲的側，聽講與太爺在世中那一段持續至今的緣分，分那些他一樣一樣挑來討歡心的禮，還有太爺寫給的書，裝了滿滿的兩個大盒子。

一封一封地念給聽，念著念著，太嫲在笑，眼眶卻熱了。

「你們人就是麻煩，幾十年前的東西了還拿出來做什麼呢？」

太爺在太嫲開始講故事後就回屋了，說是懶得聽們人絮絮叨叨，其實在難為呢，呵呵。

「太爺，我剛念到你跟太嫲示婚的書呢，文采出眾極了，呵呵……」

「收起來，收起來……。」太爺故意板下臉，反手於背後走人。

後，傳來一老一的笑聲，霍太爺仰起臉著湛藍的天空，花白的眉揚了揚。

好像只是在轉眼間，已近百年。

-

S城的春天，暖和得可以掉輕薄外套直接著短袖衫。

向明月的補課已經進行了一周，效果一般。

唐叔叔給他倆惡補基礎，他們做題目時，他就坐一邊拿著筆電理公事。

好幾次都想跟他講，既然工作這麼忙，就不用這麼認真地盯著他們了。

反正他們績爛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大羅神仙也挽救不了，提高不了績更不會有人怪他。

只是每次視線一撞上他敲鍵盤的手，就只顧著看兩隻好看得不行的手在黑鍵盤上晃啊晃的，完全忘了正事。

好幾次被他抓住，只能尷尬地移開眼，說沒事。

沒事才怪，好想一下啊，嗚嗚嗚……

有了對比，原本覺得唐慕巖的手也不錯的，現在直接是嫌棄得不行了。

可是，唐叔叔的手，豈是想就能的？

有賊心沒賊膽，心比天高，膽小如鼠，說的就是向明月。

要不然哪天趁他給講解時，故意一下？

或者直接拿杯水倒他手上，再拿紙巾幫他？

再或者，趁他睡著的時候……

向明學的腦海里想像了無數種可能到那雙手的方法，卻一個也沒有實現。

「啊……」

打了個哈欠，腦袋趴了下來。

這春日暖暖的下午，真的很適合睡覺啊。

唐叔叔留下作業給他們后回書房開視訊會議去了，唐慕巖後腳就拿出手機大殺四方。

向明月最近對遊戲好像總提不起神，可能是那雙手著了魔，什麼也提不起興趣了。

「別睡著啊，再過十分鐘小叔就出來了。」對面的唐慕巖頭也不抬地提醒，「你的題目還有三頁沒做。」

「你幫我填吧。」有氣沒力道，眼都懶得開。

「我還等你做了抄，向明月，起來做題。」

「不要。」

「那你趕把題目拍給徐宓。」

「不要。」

徐宓不罵死才怪。

於是，這日下午，向同學與唐同學兩人的作業在唐叔叔出來之前都沒完，也不敢隨便懵，唐叔叔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上次他們懵過一次，被罰抄了一個晚上的單詞，手都快要抄廢了。

這次，不罰抄單詞，背課文。

兩隻小的一直到晚餐時間到，還在那裡背得磕磕絆絆的。

唐讓他們先用餐，晚上繼續背。

唐叔叔太狠了。

他們的英語老師都不敢這麼留人。

向明月好想逃回家，但是唐慕巖這塑料閨看看得極嚴格，稍稍有點風吹草的，他就拋一句過來：「你敢跑，我馬上打電話給你媽。」

「唐慕巖，我上輩子是不是殺了你全家，你要怎麼害我！」

向明月扔下課本，直接撲向唐慕巖，拳打腳踢，毫不留。

「向明月，你夠了哦。」

「沒夠。」繼續打。

「再不住手，我真的不客氣了。」唐慕巖語帶威脅。

「你要怎麼不客氣？你已經把我拖十八層地獄，不得翻了。嗚嗚嗚……」

「給我滾……」

唐慕巖在張咬他肩膀時，終於忍無可忍地將給推了出去，力道還不小，向明月整個人直接就朝地板倒去時，一雙有力的手從後扶住了的肩膀，還有腰，讓免於與地板親接。

「鬧什麼？都背好了？」

醇厚，磁又帶著抹ABC語調的好聽男嗓音在耳邊響起，向明月卻愣愣地看著那隻扶著自己腰側的手，瞬間失神。

嗚嗚，垂涎已久的手就近在眼前啊，不一下，真的是太虧了。

心在蠢蠢，雪白的小爪子爬啊爬啊，眼看著就要上那隻手時，整個人被扶正了，隨著男人一聲：「站好。向明月，你先背給我聽。」

整個人全都清醒了。

全的細胞都在哀嚎：媽達，就差一點點了。

然後不免又哀怨：明明有一雙這麼好看的手，它的主人心靈怎麼都不呢？為什麼要讓先背？

為什麼啊？

「向明月。」

唐看著表極其富的臉，又了聲。

「到。」

嘟著，不甘不願地應聲。

「背書。」

「不會。」

「剛才都幹嘛去了？」

「念書。」

「念那麼久都不會？」

「不會。」

毫不心虛。

「那就繼續念，念到會背為止。」

唐老師一點也不客氣。

「要是今晚睡覺前都不會呢？」

「你可以睡在這邊，我會打電話給你媽媽說。明早起來繼續。」

向明月：「……」

太可怕了。

這一晚，向明月一個人留在一樓的書房背書，背能頭昏腦脹，心下一惱，直接扔了課本。

手機震一下，是王靖媛。

【有好野給你提提神。】

向同學這才想起來，最近補課補得快要瘋了，腦子都被ABC鳩佔鵲巢了。

的神食糧啊

要提神。

【發過來。】

-

「這麼認真？」

戴著耳塞，沒聽到後的腳步聲。

等反應過來時，唐已經將所有的一切看在眼底。

瞪大眼，整張臉瞬間紅了，扯下耳塞，關掉后忐忑地了聲：「唐……唐叔叔……」

完蛋了，天要亡啊。

為什麼他會這麼神出鬼沒？為什麼他進門都不敲門的？為什麼就不能忍到回家躲被窩再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全套《十萬個為什麼》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真是，太丟人了。

空氣一下子沉寂下來。

他看著，也看著他。

沉默，沉默，沉默。

「向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