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被林初這麼直白的一懟，面上那抹和善的笑就有些勉強,「燕夫人哪裡話……」

像是才看清林初臉上那被抓出的幾道口子,忙提著裾從臺階上快步走下來，一副張的不得了的樣子,「燕夫人這臉是怎麼弄的？」

見林初手背也淋淋的一片,一雙目大睜，過來要執起林初的手,「呀，這手也傷這樣？」

林初用力一甩,揮開了安夫人的手,安夫人像是不住那力道一樣，後退了好幾步，若不是後的丫鬟及時扶住了，怕是得跌倒在地。

「夫人！」

「夫人您沒事吧？」

「夫人要不要去請個大夫？」

一群丫鬟跟天塌了似的，圍在安夫人跟前。

林初只想翻個大白眼,這一揮手的力道能有多大？這安夫人是個紙片人不？

寒風掠過,林初臉上和手上被那婢子抓傷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

冷眼看著捧著心口似乎氣都不過來的安夫人,角的諷刺之意再明顯不過，「瞧瞧，安夫人這臉發白，印堂發黑,還悶氣短,怕是馬上就要歸西了,你們還請什麼大夫啊，買口棺材回來得了！」

「你……」原本閉著雙目的安夫人驀然睜眼，膛劇烈起伏著，指著林初卻是氣得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蘭芝扶著安夫人，安一番安夫人之後，目朝林初掃來，看到那用白底玫紅素縐緞裁出的衫，頭上戴著的珠翠髮飾，心底頗不是滋味兒。

曾幾何時，在曇蕓面前才是面的那一個，做著千戶夫人，曇蕓嫁了個不將軍看中的窮百戶，曇蕓想吃頓都還要施捨。

誰能想到，那燕明戈竟然有這樣的造化！如今燕明戈發達了，曇蕓自然也是跟著犬升天！

蘭芝越想，越覺得命運不公。

曇蕓不就生了張狐子臉麼？怎麼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趕著了？

之前羌城之變，跟相公趙大志也是僥倖才逃過一劫。

羌城就那麼大點，除去幾個副將，就是幾個千戶職最大。們這些太太也時常聚在一起打馬吊什麼的，一來二去跟副將王猛的小妾也就絡了起來。

蘭芝素來覺得自己能識文斷字，要比別人高出一等，王猛那小妾本來也是不屑與之為伍的。

但是那時候林初雖然落魄，可心底里還是喜歡拿著林初跟自己較勁兒，林初那日子過得越凄慘，心底就越舒坦，時常想讓一眾太太一起奚落林初。

不過自恃清高，這種晦的心思，只能藏著，偶爾裝作不經意提起，也不會親自說林初哪裡不好，只是煽風點火，聽著別人罵這個昔日一直騎在頭上的丫鬟，心底會有一種莫名的優越和滿足。

王猛的小妾跟林初有過齟齬，自然是罵林初罵得最兇的那一個，有了共同討厭的人，們不免就走得近了些。

羌城之變前兩天，王猛的小妾跟們一起打馬吊時，就炫耀說王猛要帶來姚城這邊挑布料裁新。姚城的繁華是羌城比不了的，牌桌上不人都羨慕王猛的小妾，們大多數雖然也是進了副將的帳子為妾，但是遠遠沒有達到那樣的寵。

蘭芝表面沒什麼，心底卻有幾分不樂意，回家就臉子，讓趙大志也帶自己去姚城。

趙大志能升到千戶的位置，全靠著他妹子是將軍寵妾，本沒多本事，膽小卻又極其虛榮、好大喜功。

被蘭芝拐彎抹角的刺了幾句，當即決定也帶蘭芝來姚城，不曾想就是這樣，才差錯的逃過一劫。

到了姚城后，得知羌城淪陷，趙大志別說去姚城軍營，就是上街都不敢，生怕被扣上一個逃兵的名頭小命不保，帶著蘭芝在客棧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

他們帶來的銀子本就不多，二人又是奢靡慣了的，很快銀子就花得差不多了，蘭芝想讓趙大志出去打探消息，但是趙大志說什麼也不肯，還說蘭芝是想他去送死。

蘭芝頭一次覺得，趙大志離了羌城主將的扶持，整個就一窩囊廢！

只得自己四打聽消息，聽說羌城那邊逃過來的兵都編進了姚城的隊伍，都陞賞了宅子，蘭芝又是欣喜又是窩火。

喜的是們在姚城終於也可以有個著落了，窩火的是若不是趙大志窩窩囊囊天在客棧，他們也能趕上陞賞宅子！

憑著趙大志那窩囊勁兒，讓他自己去見姚城主將他是沒那個膽子的，蘭芝廢了好些功夫才搭上了安夫人的線，演了一出苦戲，才把趙大志給編進姚城的軍隊里了，不過別人都是陞，他反而降了一個百戶。

蘭芝心中雖然惱怒，但是想著好歹是在姚城安定下來了。

金關大捷，姚城前往援助的大軍回來，才知道，燕明戈竟然升了都尉！而曇蕓那個賤人竟然一躍了都尉夫人！

這天差地別的份，讓蘭芝如鯁在。

往安夫人這邊跑得勤了，才知道安夫人也不喜林初，私底下問了安夫人邊的丫鬟，聽說是林初來姚城的第一天，就在南城門跟安夫人的侄子勾搭上了，安夫人的侄子還揚言要納了林初，後來甚至還斷了一條。

蘭芝心中鄙夷又歡喜，把關於林初的種種都添油加醋給安夫人說了一通，安夫人對林初更加不齒，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蘭芝存心想給林初找不痛快，自然也是想藉此再跟安夫人攀攀關係，道，「曇蕓，你在羌城的時候千方百計想進主將的帳子，如今終於纏上了燕都尉，自以為飛上枝頭變凰了，就能對安夫人無禮？這臘月時節，你說這些咒人的話，你心思怎麼這般惡毒？」

之前蘭芝給安夫人添油加醋說林初在羌城的事跡時，就沒避開丫鬟，那些丫鬟聽了，自然是私底下傳了個遍，有幾個對李建業有意的，背地裡不知唾罵了林初多回。

此刻蘭芝一提起，那些丫鬟鄙夷的目也再明顯不過。

天有些了，又下起了下雪。

林初用沒傷的那隻手彈了彈落到自己肩頭的雪花，抬眸譏諷道，「我就惡毒了，你能怎樣？」

蘭芝沒料到林初會這般回答，一時間被懟得啞口無言，氣得渾直哆嗦，「你不就仗著自己生了張狐子臉！」

林初還是一臉的不以為然，「是啊，我就靠這張臉博我家將軍歡心呢，你再怎麼妒恨，這臉也長不到你上去！」

蘭芝只覺得一怒火直衝自己腦門，氣得頭昏腦漲的，扶著安夫人的手沒控制住手勁兒，掐的裝暈的安夫人痛一聲。

「安夫人，您怎麼樣？」蘭芝轉而去關心安夫人。

安夫人沒搭理，看著林初，從骨子裡出自命不凡的矜貴，嗓音雖然還虛弱，卻是端足了貴婦范兒的，「燕夫人，我無論是在京城，還是來了這關外，都沒見過你這般把以事人當殊榮的，當真是下作！」

林初眸子一瞇，冷乍現，「下作二字，我就原封不的還給安夫人了！」

「下請帖的是安夫人您，我都尉夫人的份還不配你們將軍府開大門相迎也就罷了，讓一個使婆子迎接來客，怕是傳回京城裡，你們安家也是頭一位吧？我倒也是第一次知曉，進了後院通報一聲主子，得讓客人在寒風裡等上一盞茶的時間。自然，安夫人教出的好婢都是隨了安夫人的，一口一個下賤下作。我倒是長見識了，原來安夫人就是這樣的賢良淑德。」

諷刺一笑，「不知我哪裡得罪了安夫人，您把我請到這府上來，就為了教訓我一頓？就算是教訓，安夫人您也還不夠格吧？」

都尉夫人的份也不比安夫人價低。

「你……你……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賤婢！」安夫人被氣得不輕，好幾度差點不上氣來，這次真不是裝的。

「賤婢？我相公居都尉，我是他明正娶的妻，合著在安夫人眼裡，臣妻不過都是些賤婢是吧？安夫人，您怎把你自己也罵上了？」林初語調幽幽，又帶著冷嘲，安夫人好幾次被氣得險些翻白眼。

蘭芝給安夫人幫腔道，「曇蕓，你別得意太久！如今你破了相，看燕都尉還要不要你這個醜八怪！」

林初著自己的被抓傷的那半邊臉，嗤笑道，「就算我破了相，我也還是都尉夫人，我來這安府一趟，臉就毀了，你們覺得，我夫君能忍得下這口氣？」

想起昔日羌城軍營里傳言的關於燕明戈的暴戾，蘭芝突然打了個寒。

林初沒心思再跟這群人耗，安夫人這樣的貴婦，著實是讓噁心了一把。

踩著步子往回走，「安家門楣太高，我等攀不起，以後安夫人還是別再自降份往我府上遞請帖了。」

安夫人被一個婢子扶著才能站穩，著林初背影，眼神卻是著毒的，「燕夫人，來了我府上，哪能一頓飯都不招待就讓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