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起的時候,見韓君燁也趴在衛床前睡著了。

低聲吩咐宋拓：「把孩子送回房去吧。」

在林初看來,韓君燁不管表現得多麼懂事,但到底只是一個小孩子，敏而又缺乏安全。

出了房門,夜風襲來，上還是能到陣陣涼意，林初下意識抱了手臂,一件寬大的披風兜頭罩了下來。抬頭看去,就見燕明戈一截線條冷的下。

「用完飯了？」林初任憑燕明戈幫自己系披風的帶子。

這披風是燕明戈的，穿在林初上大了不，幾乎把整個人都包了進去,只剩一顆小腦袋在外面。迴廊下掛著的燈籠發出橘黃的芒,讓林初的面容看著更了幾分,白瓷般的極其細膩,一雙含笑的眼漾滿溫直把人心給看化了。

燕明戈手了的臉：「瘦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都沒好好吃飯吧？我剛才讓廚房煮了湯送去房裡,你回去喝點湯暖暖胃。」

「我不，我這還有要事兒得辦呢。」林初咕隆道,視線不經意一瞄,發現燕明戈給自己系的那個披風帶子十分的……丑。

只得拆開自己重系了一遍。

「什麼要事兒不能明天去辦？」燕明戈挑了一下眉,雖然聲音沒什麼變化,可林初還是能到他的不悅。

「鍊鋼鐵的事,方才鐵匠派人傳信說,他那邊把鐵水燒好了,總不能讓人守著煉鐵爐一晚上，我明天再過去吧？」林初急著往鐵匠那邊去，又怕燕明戈不高興，就了他的手背。

燕明戈顯然很喜歡這些小作，反手住了林初的手，拉著往那邊的院子走：「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是還要陪客人嗎？」林初有點懵。

「客人？」燕明戈尾音揚起：「你說慕行風？於公，他現在是三皇子的謀士，我們在不同的陣營，得避嫌；於私，他的下屬苛待了我夫人，我可沒那麼大氣量。所以，管他們一頓飯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林初被他這胡攪蠻纏的話噗嗤一聲逗笑了，不過還是知道，燕明戈疏遠慕行風，肯定還有其他原因，道：「你這樣，會不會得罪他？」

燕明戈笑了一聲：「他那樣的人，太明了，沒什麼能逃他的算計，若是得罪，早八百年前就得罪了。各為其主，他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二人說著，已經到了鐵匠的鋪子前。

一進門就覺熱氣撲面，爐子里的火燒得極旺，照的整個屋子都紅彤彤的。鐵匠正在拉風箱，他只穿了一件布短褐衫，還出一隻膀子來，依然熱得滿頭大汗。

「將軍，夫人。」鐵匠見燕明戈和林初過來，沖二人抱了抱拳。

「免禮。」燕明戈道，他視線在店鋪中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那一爐燒滾的鐵水上，「用這個能煉鐵出百鍊鋼？」

他在山上那些年，還是見衛打過不鐵，隨說不上通這一行，但大抵還是知道有哪些流程，打鐵通常是把鐵礦燒就行了，這樣直接燒鐵水，他還是頭一次見。

「這……我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做的。」鐵匠道。

燕明戈疑的目看向了林初，林初在屋中看了一圈，道：「找一個搗米的青石臼來，再找幾木。」

守在門外的士兵立即去找，不一會兒就搬了這兩樣東西來。

林初看了看煉鐵爐中的鐵水，又看看青石臼，突然一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我怎麼忘了這一茬兒！」

燕明戈見面十分苦惱，眉峰也跟著蹙了起來：「怎麼了？」

「早上出了那波意外，我都沒來得及告訴鐵匠師傅得在爐子上接一個出水口，不然這鐵水燒得這般沸，怎麼弄到青石臼中去。」林初悔得腸子都青了，當時以為這爐子可能還燒不出鐵水，就沒急著說這事兒。

鐵的熔點是一千多度，能用什麼工把鐵水舀過去？

「只是把鐵水弄到這青石臼中？」燕明戈問。

林初喪氣點點頭。

燕明戈稍稍用力了一下的手，低聲道：「給我。」

「你怎麼弄？相公，這鐵水可比沸水燙多了，你別……」林初還想說什麼，及燕明戈的眼神后，苦閉了。

燕明戈這才道：「你們退後。」

林初和鐵匠都退開了兩米多遠，只見燕明戈雙手微微展開一些下垂著，掌心似乎有氣流湧出，慢慢的他周都升起一氣旋，黑袍無風自舞，額前的碎發凌得有些邪肆，爐子的火苗被這颶風颳得左右搖擺，線也隨著明滅起來。

林初被這颶風颳得睜不開眼，抬起袖子擋在面前，視線不經意及燕明戈的影，突然有了種這個男人恍若創世神明的覺。

燕明戈寬大的袖被真氣吹得像船帆一樣鼓起，他用力托起爐中的鐵水，引到了旁邊的青石舀中。

鐵水與青石壁相接，發出「滋」的一聲響。

青石舀容量有限，還有部分的鐵水留在爐子里，沒能弄出去。

燕明戈周的氣流慢慢消失，屋子裡的颶風也停了下來。

鐵匠心魂震：「將軍年紀輕輕，力竟已深厚到了如此地步。」

林初把一木塞到他手中：「別驚了，快攪鐵水！」

大步上前，也遞給燕明戈一木，然後率先把木到了鐵水中，雙臂用力攪拌：「不出意外的話，這舀子里的鐵水能練鐵。」

鐵水通過攪拌，加大與空氣的接面積，空氣中的氧氣會氧化鐵水中的碳，等鐵水中的碳降低到一定程度就會形糊狀金屬，反覆攪拌會為鐵和廢渣的混合。

燕明戈直接拿過林初手中的木，代替攪鐵水：「鐵是什麼？」

「也是鐵的一種，不過比較，不能用來打造兵。」燕明戈不讓做這些活，林初也樂得站在一邊指導。

「又不能打造兵，那還這麼麻煩練它作甚？」鐵匠為了燒出這鍋鐵水，廢了不力氣，一聽說不能打造兵，就有些火大，這不是浪費鐵礦嗎？

說完這句鐵匠就覺得周圍氣有些低，不經意往對面一掃，發現燕明戈目沉沉看了他一眼。

鐵匠被那個眼神震得攪拌鐵水的速度都慢了半拍，只得乖乖閉。

林初這才道：「鐵雖然不能打造兵，但有了它，咱們鍊鋼就比一錘一錘的鍛打容易了千百倍！」

等青石舀中的鐵水凝固，林初讓鐵匠取一小塊鐵捶打薄片，然後直接用火鉗夾住鐵片在爐子里殘留的生鐵中滾了一圈。

讓鐵片直接浸泡在生鐵中，這樣鐵接到的生鐵再均勻不過，既可產生很好的滲碳作用，又可產生劇烈的氧化作用，使鐵和渣分離，生產出含渣而份均勻的鋼材。

鐵匠用火鉗撈起那鐵片，簡單捶打兩下再淬水拿起來時，發現鐵片已經變得錚亮無比，鐵匠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火鉗，以至於火鉗和鐵片一齊落在了打鐵臺上。

他興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這就是百鍊鋼？不用千錘百鍊也能打出百鍊鋼？」

燕明戈用兩手指夾起那枚鐵片，指尖力迸發，只聽「崩」的一聲，鐵片斷為兩截。

林初和鐵匠面上的笑容都僵了僵。

林初撿起被燕明戈用手指就夾斷的鐵片，神間難掩挫敗，雖然以前看武俠劇的時候，覺得裡面的男主手指斷劍很帥，可眼下斷的是辛苦的果就沒那麼好了。

鍊鋼失敗了麼？

林初準備自己扳這鐵片試試，就被燕明戈一把奪了過去。

「當心傷到手。」燕明戈低斥。

林初懊惱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想不通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是因為這把鐵水變為鐵的一步沒有在土坑做的方塘里進行嗎？

「對不起，相公，我以為……這樣能練出鋼的……」林初有些語無倫次，是太盲目自信了，以為自己上次能煉出鹽，這次就能煉出鋼。

看著燕明戈手中整齊斷為兩截的錚亮鐵片，只覺得挫敗。

燕明戈眉峰微蹙，大掌在林初頂上了：「道什麼歉？誰說你練的不是鋼？這鐵片的度都堪比七十二鍛的刀劍了。」

聽到這話，林初有些懵。

燕明戈見一副明顯不信自己的模樣，直接用火鉗夾住鋼片放在了打鐵臺上，朝著一旁的侍衛開口：「刀給我。」

侍衛忙取下自己腰間的佩刀遞了過去。

燕明戈一手用火鉗固定鋼片，一手拿著刀用力砍下去。

「叮」的一聲，是那侍衛的刀斷兩截。

所有人目瞪口呆，屋子裡短暫的沉默了一秒。

林初哇的一聲哭出來，打破了沉寂。

燕明戈驚得丟下手中的火鉗和刀把走過去，拉著林初的手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怎麼了？是被迸出的碎片傷到了嗎？」

林初一拳砸他臉上：「老娘快被你嚇死了。」

前一秒以為自己鍊鋼失敗，后一秒又告訴鍊鋼是功了的。這簡直就跟上大學的時候，聽說自己掛科頓覺整個人生都灰暗了，查績時猛然又發現自己沒掛科事那種心下狂喜卻又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場的緒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