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著飯, 床那邊傳來的靜，趙尋清心有所覺，回頭看去，就見趙父慢慢轉過了頭, 有氣無力道：“吃什麽呢？”

    趙尋清心裏一震, 連忙湊了上去：“爸！”

    趙父看到他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目越過他落到那張小桌子上：“吃什麽呢, 那麽香？”

    趙父的態度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他訥訥道：“就是一些早餐, 包子粥啊之類的。”

    趙父眨了眨眼：“我能吃嗎？”

    趙尋清好半天無語，還是趙母走過來, 道：“不行，醫生說你暫時不能吃這些。等會我回家給你燉點湯, 這些東西太油膩了。”

    趙父不無失落地哦了一聲。

    趙尋清站在他邊，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半天之後，他才訥訥地喚了一聲：“爸……”

    趙父回頭看他, 神平靜道：“在這愣著幹什麽，吃飽了？”

    趙尋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趙父閉了閉眼：“沒吃好就去吃, 別杵在這兒看得我心煩。”

    趙父向來奉行嚴父教育, 對他態度一向不算和, 這也是趙尋清這麽多年堅信趙父不願見他的原因。

    趙母不讚同地瞪了他一眼, 趙父有些訕訕，卻拉不下臉。趙尋清麵對趙父悉的態度，卻是心定了下來。

    一頓早飯用完之後，趙父也坐了起來, 拿著一邊的報紙看著。

    趙母回去給他準備換洗服做飯，趙尋清在這裏照顧他。

    父子倆許久不見，彼此之間難免有些僵。

    趙尋清在一旁坐著，手和腳都不知道往什麽地方放。

    趙父狀態已經大致穩定了下來，他帶著眼鏡看著手上的報紙，慢悠悠的開口：“我還想你這回要是再不來，以後就真的不用回來了，直接等我死了給我收算了。”

    趙尋清皺了皺眉，不讚同道：“您別胡說八道。”

    趙父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嘟囔了兩句，趙尋清聽了一耳朵，所說的無非是他蠢，長年紀不長腦子，連最起碼的分辨是非都不會。

    年輕時候的趙尋清有時候還會不服氣地跟他嚷，但現在，他卻隻沉默著，認同他的話。

    可不是他蠢嘛？

    八點多的時候醫生來查房，趙尋清立刻站了起來，跟在他們後認真的聽著他們說話。等到查房結束，趙尋清借口出去送送他們，跟著醫生走到了門外。

    醫生推了推眼鏡：“趙先生有什麽想問的嗎？”

    趙尋清開了開口：“我想問一下我父親的病，有什麽可以控製的比較徹底的方法嗎？”

    醫生沉思了片刻，道：“趙老先生的病五年前就徹底發過，當時雖然險之又險，但隻要好好靜養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大的問題。我之前也跟他叮囑過不能氣，但是現在……”醫生搖了搖頭，接著又道：“至於您說的徹底控製，現在最本的方法是手。但是趙老先生年紀比較大，如果要手的話，風險也會隨之增加。”

    醫生無奈道：“其實之前的話隻要遵從醫囑，注意飲食生活習慣，輔之藥就不會有大問題；但是現在老先生況明顯有些惡化……手與否，還是要看你們家人的選擇。”

    趙尋清怔愣了片刻，隨後慢慢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您。”

    醫生頷首道：“應該的。”

    醫生提步離開，趙尋清在門外呆了半天，正要轉回房，就見不遠的地方邵星闌正在那站著，他腳步一頓。

    邵星闌慢慢上前，低聲開口道：“剛剛醫生的話我都聽到了。”

    趙尋清握著門把的手了。

    邵星闌抬頭看著他，道：“我這些年在國外認識了些人，剛才也找人問了一下，那邊有一家機構，在心髒方麵的手上很是權威。這麽多年來也做了不類似的案例，功率一直都很高。”

    邵星闌道：“如果叔叔需要的話，我這邊可以和那邊聯係一下，提前預約檢查，應該能盡快安排時間。”

    趙尋清睫了，他低聲道：“我知道了，我和爸媽商量一下。”

    他頓了頓，道：“謝謝。”

    邵星闌心裏狠狠一，他啞聲道：“哥，你別跟我說謝謝……”

    趙尋清閉上眼睛沒說話。

    他最怕的就是這個。

    他可以代表自己和過去和解，但是誰又能代表他的父母呢？他的父母又何其無辜？

    邵星闌臉蒼白，沉默不語。

    趙尋清角抿了抿，握著門把的手一轉，進了房間。

    趙父抬頭看去：“外麵誰啊？”

    趙尋清衝他笑了笑：“沒誰，就和醫生說了兩句話。”

    趙父撇撇：“是不是跟你說了我這病要手？”

    趙尋清沉默著沒反駁。

    趙父不以為然道：“哪就那麽麻煩了，我覺現在好的很呢。”

    趙尋清道：“好不好不是您說的。”

    趙父頓時嘶了一聲看他，趙尋清道：“您別強。”

    趙父頓了頓，又奇異地看了他一眼，嘟囔著：“真是了不得了，兒子都能管起老子來了……”

    ……

    趙父的已經差不多穩定下來，待在醫院也沒什麽用。最後一次檢查後，在醫生的準許下，終於是出了院。

    在趙父看來，出院就跟出獄一樣，終於是重見了天日。

    時隔五年，趙尋清終於是重新住到了那棟老房子裏。

    不同於a市別墅的寬敞，趙家稍顯狹窄，卻又格外溫馨，角落裏到都是生活氣息。趙尋清進了屋子一看，隻覺得和五年前變化大，但要細說，似乎也沒什麽變化。

    趙母招呼一家子進屋，哪怕是這段時間沒人住，屋裏也是幹幹淨淨。趙尋清推開房門，就見傾瀉進來，灑下一片金。屋裏簡單而不簡約，一張床，一個櫃子，一個櫥，一張書桌。明明主人五年沒有回來，但屋裏似乎還保持著五年前的模樣。

    趙尋清走到床邊坐下，被褥鬆舒適。他心裏一，整個人埋在被褥間，衝鼻而來的是曬過的氣息。

    哪怕是百忙之中，趙母也不忘替他把房間整理好。

    趙尋清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渾上下都放鬆了下來。

    ……

    正是寒假，趙父趙母都是老師，到也不用擔心上班上課的事。又恰逢過年，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平和而溫馨。

    直到有一天晚上，趙尋清吃著趙母親手包的餃子，忽然聽問道：“對了，跟你一起回來的你那個朋友呢？”

    趙尋清筷子頓在半空。

    趙母神態自然：“人家在醫院忙前忙後，也幫了那麽多忙，怎麽沒讓人來家裏坐坐？”

    在醫院的時候還好，但現在都回了家了，邵星闌自然不可能再上門來。

    趙尋清張了張，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垂下眸子想要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一邊的趙父卻是沒那個委婉打探的耐心，直接道：“那個孩子，就是當年那個人吧？”

    趙尋清心裏咯噔一聲，他抬頭看著趙父，有些僵道：“您說什麽呢？”

    趙父白了他一眼：“還瞞呢，你爸我是心髒有問題又不是眼睛有問題，這麽明顯的事還能看不出來？”

    什麽朋友能那麽盡心盡力，一日三餐給他們買過來？偏偏他還很主見他們，明擺著心虛的模樣。

    趙尋清低著頭：“他……”

    “過兩天把他帶回家裏吃個飯吧。”趙父平靜地說道。

    趙尋清猛地抬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爸？”

    “爸什麽爸？”趙父有些不耐。

    趙尋清愕然出聲：“您不……怨他？”

    趙父夾了個餃子往裏塞，邊含糊不清道：“怨什麽？當初是他的錯嗎？”

    趙尋清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要說是邵星闌的錯，他也的確是無辜的；但要說不是他的錯……也的確是跟他有關。

    “他爸媽的事是他爸媽的事，又不是小孩了，還玩遷怒這一套？”趙父停了片刻，又道：“再說了，那些混賬不是也已經付出代價了嗎？”

    趙尋清一愣：“您怎麽知道的？”

    趙父撇了撇，趙母在一旁幽幽道：“有什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