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月笙說著已著生笑,“涼亭外水缸里那幾條黑魚死了,你知道的,我不大會打理這些.....我原讓方嬤嬤煮了吃,卻說想等你回來再清蒸,那黑魚最是補子.....”
他聲線清緩有力,仿佛是清風撥著的心弦。
崔沁眼眶微,眼角漸漸泛紅,三房的那些嬤嬤丫頭都是極好的,無人作怪,都細心照料著。
映著明亮的炭火,慕月笙抬眸朝出清湛的笑容,嘮家常似的,
“徐嫂子家那個媳婦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半月前遇見我,說是回頭等孩子滿月送進府讓你抱抱......”
崔沁聽到這,淚意瞬間蓄滿眼眶,吸了吸鼻子,仰起眸,很努力地將淚水給退回去。
炭煙裊裊升起,模糊了的面容,俏白的臉,發紅的鼻尖在他眼前撕裂扭曲,
慕月笙目凄迷,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覺著那麼遙遠又那麼近,
“沅沅,我不知道七夕那一日你被診斷無孕,我在你最艱難的時候失信于你,是我的錯......”
崔沁失笑一聲,將淚水給別去,沖他出釋然的笑容,
“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才發覺人也不只嫁人生子一途,我們也可以藉由自己安立命,不用將喜怒哀樂,興衰榮辱系于他人上。”
眼底蘊著華的笑意,明明纖瘦俏,卻人不敢輕掠。
倒是能說出這樣一番的道理來。
慕月笙目繾綣,漾出微,“我明白,沅沅,但我不會放棄,眼下你想做什麼我都由著你,這一回換我來夠你...”
這一回換我來夠你....
崔沁子近乎一,想起夠他又夠不著的日子,先是失神,復又搖著頭并不接他的話茬。
“至于那戶.....”慕月笙正想說明日遣人來書院給辦理,不需要去戶部一趟,哪知云碧冒冒失失沖了進來,手里拿著一道文書,沖崔沁興高采烈道,
“姑娘,剛剛陸世子遣了人來,說是今日傍晚他已著人在戶部給您弄來了立戶的文書,文書在此,只需要您按個手印,明日將另一份送去戶部,便萬事大吉!”
慕月笙驀地而起,眉梢的清輝頃刻間化作風,睨著云碧手里的文書。
那文書上明晃晃蓋著戶部的印,
依著戶部的章程,得申請人自行報備,按手印填好文書,經戶部審核再行蓋。
可事實就是,盛南那個混賬被陸云湛蠱著,先給文書蓋好了,崔沁現在只需要按上自己的手印,立戶文書便達。
慕月笙此刻的臉便跟開了染坊似的,青一陣黑一陣,目沉得要殺人。
崔沁也沒料到陸云湛居然這麼費心幫忙,心五味陳雜,最終還是歡喜地接下了文書。
礙著當今戶部尚書本人在此,崔沁不敢表現得太興,省的慕月笙回去將火撒在員上。
云碧倒是沒這般矜持,涼颼颼覷著慕月笙,
“國公爺,您不肯幫忙的事,有的是人替我們家姑娘撐腰,對了,姑娘,奴婢覺得這陸世子一表人才,若是......”
崔沁忙不迭捂住了云碧的,曉得這丫頭如今膽子很大,敢踩著慕月笙底線上躥下跳,可不想連累陸云湛,子虛烏有的事,莫要被人笑話。
沖慕月笙施了一禮,溫文爾雅道,
“國公爺,既然木已舟,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將此事揭過吧,萬莫再為難了旁人。”
意思就是說,請他別秋后算賬。
慕月笙薄抿得青紫,是被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并非是氣盛南徇私舞弊,氣得是陸云湛這小子毀了他一夜的心。
好不容易說崔沁,能讓平心靜氣接納他的好,偏偏這個混賬橫一腳。
如果陸云湛在眼前,大概會被慕月笙撕碎。
慕月笙生生被氣閉了,擺一掀,大步離去。
到了廊下瞧見宋婆子侯在那里,打了個眼。
宋婆子只得踮著腳朝里頭揚聲道,
“姑娘,老奴送送國公爺....”
宋婆子跟著慕月笙出了翠竹居,過了前面穿堂,折去西側游廊一拐角,才見慕月笙止住步子。
暈黃的燈依舊不住他臉上的戾氣。
他臉滲人,問出的話卻是關切的,
“書院現可有什麼難?”
宋婆子猶豫了一番,還是據實已告,
“這首要一事便是開支.....”
送來燕山書院的學生大多是普通百姓,能按時按額上束脩便很不錯,事實上還有不貧苦農戶家里眼把孩子送過來,崔沁不得已暗自補,比不得善學書院和嵩山子書院聲勢浩大,單單靠權貴富商捐贈便可囊括書院所有支出,燕山書院很快捉襟見肘。
崔沁手里現在只剩下三千兩銀子,再這般下去必定掏空老底。
宋婆子說著已眼泛淚,“姑娘為此省吃儉用,上所有首飾都當了,您也瞧見了,這通便是一只簪子都沒有,更別說能吃上點燕窩魚膠,三爺,您得疼著些姑娘,這麼副擔子著,可是不過氣來...就拿今日回來,還說要寫一本冊子,回頭去尋人給刊印,看能不能掙點銀子.....老奴心里想著,本該是萬事不愁的....怎麼就....”
宋婆子說到最后哽咽地落下了淚。
慕月笙聞言眉間泛疼,“我知道了....”
他眉梢蹙,暗怪自己只記著人守在這里看護安虞,卻忘了生活艱難一事。
“你放心,明日我著人送東西來。”
宋婆子出苦笑,“老奴擔心姑娘不收....”
“放心,我有法子讓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