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和飯館都是提供飲食的場所,但質不同,前者是企事業單位學校自己配置的用餐場所,隻針對自己的員工或學生,而飯館是迎八方來客聚四海之財寶的地方,是開放式經營的。
有些食堂是不掙錢的,比如部隊食堂就不備盈利模式,該吃多是多,省下來的夥食尾子,也是要發給幹部戰士的。
並不是所有的食堂都自己經營,計劃經濟時代結束後,企事業單位將食堂市場化承包出去,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比自己手的本還低。
學校食堂也是這個路數,教書育人的地方,不可能專門拎出幾個教職工去開食堂,對社會招標是常規作,而且學校食堂尤其未年人為主的中小學食堂,對於衛生營養的要求更高,一周菜譜不能重樣,營養要均衡,價錢還不能離譜。
學校食堂能掙錢,而且能掙大錢,但前提是喪良心,餐廳飯館的飯菜不好,客人可以用選擇,不來你這兒吃,還會口耳相傳,砸你的口碑招牌。
但食堂不一樣,顧客沒有選擇權,給什麽吃什麽,那作空間就大了,各種貓膩就多了,不同的米麵糧油之間的價差就大了去了。
就拿油來說,有大豆油花生油菜籽油葵花籽油橄欖油等等,國家標準是從一級到四級,之下還有小作坊自己榨的,工藝上理榨,有化學浸出,原料有轉基因的,也有非轉基因的,有明明白白的該是什麽油就是什麽油,也有不清不楚就植調和油的。
用非轉基因理榨的一級花生油,和小作坊出來的轉基因大豆油,價錢差距可不小,積多,就是一筆橫財。
而小孩子本吃不出油的好壞。
油如此,其他食材也是如此,所以良心很重要,所以大爺才說把這事兒當生意就不了,當生意就會老想著利潤,餐費是固定的,利潤從哪兒摳出來可想而知,一分錢一分貨,飯菜質量差了,你這個食堂還能幹長久?
不當生意,也不能當純公益,不然多家都不夠往裏的。
忽然易冷豁然開朗,糾結的點解開不就行了,食堂掙錢在於從學生牙裏摳,從食材上下功夫,把食堂經營和食材采購分開,就可以完搞定,食堂隻負責加工食材,把幹淨衛生營養均衡的午餐奉獻給大家。
“采買和加工分開招標。”易冷說道,“買菜的不做菜,做菜的不買菜。”
大爺一拍桌子:“高,高家莊的高。”
易冷哈哈大笑,這是老電影《地道戰》裏的梗,隻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懂。
把采買和加工分開雖然不能完全杜絕舞弊回扣,至不再讓運員擔任裁判員,在製度設計上是個創新,其實這也不算什麽真正的創新,大城市的學校食堂已經這樣做了,隻是在江尾這種閉塞的地方還不流行罷了。
“大爺覺得我們有幾分勝算?”易冷笑問。
“就憑你做盒飯的手藝,我看你十足勝算。”大爺說。
子弟中學食堂承包可不是門衛大爺說了算的,兩人也就當個閑呱拉,推杯換盞,一瓶白酒下肚,外麵依舊是大雪紛飛,大爺喝的興起,抄起門後的一兩米多長的白蠟桿就出了門。
偌大的場上,白雪覆蓋,一塵不染,大爺舞長,虎虎生風,雪中影閃,猶如曆史中走出的武林高手。
“好槍法!”易冷端著酒壺在場旁喝彩。
不懂武的人可能看不出來,看似法,其實這是一套槍法。
大爺收了,爽朗笑道:“獻醜,就當個強健的罷了。”
“稍等!”易冷將酒壺捧了回去,從傳達室窗口械臺上拿了兩橡皮。
學校有安保要求,頭盔,有機玻璃盾牌和橡皮,叉子是常備械。
易冷拿這兩是當刀來用,大爺一看就懂了,一抖長,儼然長纓在手,爺倆在雪地上對練了一套雙刀進槍。
雙刀進槍是武械對練的典型套路,需要配合默契,易冷還是大學時選修的課程,招式忘的差不多了,兩人作不疾不徐,錯不,但也屬實不易了。
正所謂高山流水遇知音,彩雲追月得知己,這一場酒喝的暢快淋漓。
……
船廠子弟中學隻有初中部,三個年級十五個班,一共六百五十八名學生,加上教職員工是七百人,七百人的一頓午飯,對於一般小飯店來說算是大生意了。
“我怕接不住,咱們都沒經驗啊,公司也缺乏資質。”武玉梅倒不是反對,是沒這個底氣。
“沒有資質可以招聘有資質的人,至於經驗嘛,我有。”易冷說,“競標的主是玉梅餐飲諮詢管理發展有限公司,不是咱們這個小飯館,我相信事在人為,有信心,就能辦得到。”
“老黃你做主就行。”武玉梅說,對老黃的信任是發自心的盲目崇拜導致的,在老黃麵前就像個腦殘的小迷妹。
易冷說:“你知道競標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武玉梅懵懂搖頭,小飯館開的安安穩穩的,哪裏懂競標。
“ppt得做得好。”易冷道出了真諦。
“我會五筆字型。”武玉梅說,“會打字製表,ppt不就是幻燈片麽,帕瓦跑恩特,有啥難的,大不了我教你。”
易冷說:“你可以嘛,會電腦還會英語,哪學的?”
武玉梅驕傲道:“北大。”
易冷覺得不太可能:“北大函授?”
武玉梅說:“北大青鳥。”
玉梅餐飲的董事長和總經理兩個人就把公司的戰略發展方向確定下來,執行就得靠大家群策群力了。
小公司的初始階段就是這樣,沒有職位大小高低,沒有嚴苛的考勤製度,大家都把店當家,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不管誰的意見,都值得尊重。
意料不到的是,其他人全都不支持競標學校食堂。
大家的理由是一致的,承包食堂水太深,咱們基淺薄,玩不轉的,近千人天天吃飯的買賣,那不就跟白撿錢一樣麽,江尾那麽多牛人能放著這塊不去咬一口?
“老黃,你看著明白的一個人,咋就犯糊塗了呢,這是咱們能玩的節目麽?”謝文俠一副老大姐的苦口婆心,竭力勸阻這個冒失的項目。
“人家早就定好了,不到咱們。”小紅也裝作很行的樣子。
張聰是剛畢業的學生,還對食堂記憶猶新,不過他是職業中學的學生,他們學校食堂就是承包出去的,一餐飯要十五元,吃的極差且無厘頭,經常會出現炒月餅,燉蘋果這種奇奇怪怪的黑暗料理,為了照顧食堂生意,學校還強製不許出去吃飯,不許點外賣。
“不吃食堂就著,吃又吃不下去,高中三年就沒吃過飽飯。”張聰提起來依舊一肚子氣。
易冷問杜麗怎麽看。
杜麗老實的沒什麽看法,隻說老板說怎麽幹我就怎麽幹。
現在是三對三,勢均力敵,易冷並不打算說服這些不同意見,謝文俠小紅他們的認知能力擺在這裏,是很難用語言說服的,隻能用現實教育。
忽然一個人走進來,嗑著瓜子跟進自己家一樣自然,正是隔壁閆花。
“幹,競標不又不會掉塊。”閆花說,“想掙錢就得敢拚,拚才會贏嘛,算我一個。”
小紅說花花姐你不開你的發容了麽?
閆花笑笑說:“開啊,我跟著你們開,到學校給學生娃娃們剪頭理發去。”
有了編外人員的一票,現在四比三通過,接下來的活兒就簡單了,拚湊資質,製作ppt標書。
號稱要教黃皮虎做ppt的武玉梅早年確實學過幾天電腦打字,也會帕瓦跑恩特,但是許久不用早忘的差不多了,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舊書攤買了一本電腦門重新學習。
公司這麽大的業務變,不通知投資人說不過去,而玉梅餐飲最大的東歐離老師正在猶豫要不要回家,寒假開始了,學校並沒有給安排值班,所以可以回新加坡或者上海過年了。
但阿貍不想走,覺自己屬於這裏,船廠家屬小區才是家,這種覺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可就是如此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