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貍無言以對，淩思妍是如此的坦誠，如此的明磊落，以至於讓阿貍站不上道德的製高點，似乎生在富豪家庭才是原罪。

    淩思妍沒有多看小漁村一眼，驅車離開，去市區吃5a雪花牛排去了，西餐館在繁華商業區的綜合，可以俯瞰城市夜景，菜品確實過，牛排有著大理石紋路的脂肪分布，煎至三，味無比。

    “上大學的時候，男朋友說帶我去吃西餐，三十元一份的鐵板牛排，一片牛，一個煎蛋，一些玉米粒和意，撒上黑胡椒，當時我覺得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味。”

    淩思妍吃著雪花牛，回憶並不久遠的過去：“現在想起來，那就是個笑話。”

    沒有說的是，吃完三十五元的西餐，男朋友就把帶到六十五元的鍾點房，那時的自己，就是如此的廉價。

    “可那是青春的回憶啊。”阿貍還在試圖把淩思妍從錯誤的思想路線拉回。

    “我不稀罕。”淩思妍說，“不劃算的買賣誰願意做，我付出的是什麽，得到的是什麽？人和人之間的本質關係就是利益換，我爸媽養我，供我上大學，也不過是圖有人幫他們養小兒子。”

    “如果這樣簡單的下定義，那這個世界就太了。”阿貍說。

    “這才是世界本來的樣子，人與人如此，國與國也是如此，別管如何飾，本質上都是叢林世界，你死我活。”淩思妍繼續吃牛排，惡狠狠的用餐刀劃拉，鮮紅的組織滲了出來，如同描述的叢林世界。

    “我會幫你保守的。”阿貍說。

    “那倒不必。”淩思妍說，“那麽多眼睛看著，都知道咋回事，就讓他們羨慕去吧。”

    羨慕？阿貍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要崩壞了。

    但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必須直視而不是逃避。

    這一頓就花了一千多，淩思妍買單時眼睛都不眨一下。

    ……

    初八，正式開學了，九百名學生站在船廠初級中學的場上聆聽校長的訓示，開學典禮後，各回各班，初二五班多了八個新生，班主任讓他們一一上臺自我介紹。

    其他七個都很正常，隻有範不晚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

    “我範不晚，好飯不怕晚的意思。”

    同學們哄堂大笑。

    班主任據績高低分配座位，範不晚坐到了最後一排。

    上午的課程結束，午餐開始了。

    玉梅餐飲全人員就位，白大褂，口罩，手套，上千個耐高溫胺餐盤經過消毒理，整齊碼放，外購的主食運來時已經按份裝好，蒸好的米飯裝在一次餐盒，三菜一湯，一個純葷，一個半葷，一個素，一個湯，還有水果或酸，這就是一頓學生營養午餐。

    學校沒有能供一千人同時進餐的食堂，所以各班錯峰打菜，回教室去吃。

    第一天食堂開業就遇到了意外況，打飯時，一個初二的學生將裝滿菜的胺盤子扣在了另一個同學腦袋上。

    易冷當即從櫃臺裏出來，製止了兩個學生的進一步衝突，把挨打的送去醫務室理，打人的給班主任教育。

    手的是範不晚，挨打的也是從港務區中學轉來的學生，兩人早有梁子，這次不知道為何發舊恨。

    班主任隻能教育聽話的孩子，對著倔驢一般的孩子無能為力，隻好家長。

    另一個挨揍的孩子送到醫務室，淩思妍是學校兼職校醫，過簡單醫務培訓，略看了一下，沒什麽大礙，隻是被熱湯燙了一下，皮發紅而已。

    幾分鍾後，班主任從辦公室出來，氣的語無倫次，這孩子沒法管，管不了，家長電話也打不通，隻能去找教務主任，問能不能開除掉。

    教務主任說怕是不行，咱們是九年義務教育，哪能隨便開除。33小說網

    對於這種刺頭學生，學校有心理輔導的預案，而本校兼職心理輔導的老師則是有心理學專業基礎的阿貍。

    心理輔導應該在醫務室，很小的一間辦公室，隻有阿貍和範不晚兩個人，年的個頭已經很高，如果不是穿著校服的話，從背後看就是個小型壯漢。

    “又見麵了，還記得我麽？”阿貍說，“我在你們家燒烤吃過飯，坐吧，別拘束，就是聊聊。”

    範不晚坐在椅子上，臉撇向另一邊。

    “你家的店怎麽關了？”阿貍迂回問道，因為知道學生打架往往隻是結果，形的原因很複雜，得從頭追溯。

    “我爸欠人錢，跑路了。”範不晚說。

    果然是家庭出了問題，阿貍追問：“燒烤經營的好啊，隻要正常運行，有持續不斷的流水，債務是可以重組的。”

    範不晚說：“我爸其實沒借錢，是他幫一個哥們擔保，那個人欠了七百萬跑了，債主找我爸要錢，我爸還不起，隻能跑路。”

    阿貍驚愕，七百萬巨款對於經營再好的燒烤攤來說也是天文數字，不跑還真沒別的招。

    “那你媽媽呢？”

    “我沒媽媽。”

    原來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從小父親帶大，當爹的不管不問，把孩子當工使用，學習績永遠墊底，煙喝酒樣樣通，還結識了一些社會上的朋友，作為一個牛轟轟的初中生，沒有仇家是不可能的，今天挨揍的就是他的宿敵薛餘慶。

    “他罵我。”範不晚說，“我當然得揍他。”

    “他罵你什麽了？”

    範不晚不回答，想必無法複述，不是什麽好話。

    “老師會批評他，但你也要反思一下，你覺得打人是正確的麽？”阿貍換個角度勸說。

    “老師，我知道你想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但我不這麽認為，出來混，最重要的是名頭，你隻要慫一次，一輩子抬不起頭，我並不想在新學校裏扛旗，畢竟我隻是初二，不想和初三的爭鋒，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誰敢我，我必他！”

    範不晚一番話把阿貍驚呆了，這還是學生說的話麽，怎麽那麽像社會人呢。

    以淺的心理學知識，輔導不了這樣的孩子，因為這孩子一點都不迷茫，人家心中有一套完整的價值觀，任你說的天花墜也打不了，改變不了。

    該教育的也教育了，放回去繼續吃飯上課。

    今天開學，除了領新課本之外，各年級為了清楚轉校生的底，搞了一次底考試，主課全考，題量減，但難度提高。

    底考試結束，就可以放學了。

    這時候食堂也忙完了，易冷正準備開著麵包車回去。

    學校門口的況不大對勁，出現了一隊騎托的青年，公路賽和小踏板都有，十幾個聚在一起煙。

    這讓易冷想到自己的青蔥歲月，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學校門口總是聚集著社會閑散人員，穿著雙排扣西裝和鬆垮垮的太子，叼著煙，以肆無忌憚的眼神盯著放學的同齡人，從中揪出一個來暴打，屬於學生之間江湖尋仇的經典套路。

    沒想到傳承的這麽好，而且還升級了，都騎上托了。

    不等易冷出手，門衛大爺就出來嗬斥道：“幹什麽的，走遠點。”

    這幫人倒也聽話，把托車開到五十米外，繼續等待。

    易冷把車停下不走了，走到大爺邊站著，他看得出這幫人的水平距離尹炳鬆之流差了很多，不算地流氓，隻能算不良年。

    “要不報警？”易冷說，“要不咱爺倆拎著防盾牌和白蠟桿過去剿匪？”

    大爺說：“人家又沒犯法，報警也沒用，直接過去揍更不妥了，沒有法理依據啊。”

    那就隻有等機會出手。

    先放學是初一年級，無驚無險的過去了，孩子們看向托黨的眼神是恐懼加懵懂，接著是初二年級，孩子之間大一歲的心智和能差距就會很明顯，初二年級的男生們眼神就複雜很多，加了一些向往和仰慕。

    誰不崇拜江湖大哥呢，尤其在十幾歲的年齡，一聲兄弟就上頭，就和人火拚不計後果。

    初二五班走出校門，與小學不同的是，初中放學不再列隊手牽手，而是三三兩兩自由組合，中午在食堂被範不晚扣了一腦袋湯湯水水的薛餘慶跑得很快，他走到托黨那邊，對著一個人回指著人群中的範不晚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