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醜事均被揭開,前去旁觀堂審的百姓莫不噁心吐,高聲謾罵,還有人矇住耳朵,表示自己不想再聽下去。含寺的信衆當初有多虔誠如今就有多惱恨,黑上山,把銅鐵鑄就的巍峨寺門給砸壞了,還企圖對廟裡的和尚施暴。
所幸這些和尚吃得好睡得好,一個個長得膘壯,尚有反抗的餘力,把這些人打退了。但這種做法顯然更爲不妥,不但徹底激怒了信衆,還導致含寺的聲譽完全垮塌。
不過短短幾天時間,曾經香火鼎盛、氣相莊嚴的寺廟就已破敗不堪,聲名狼藉。廟裡的和尚被抓的被抓,還俗的還俗,逃跑的逃跑,竟已空了大半。與含寺僅有百米之隔的玄清觀卻無人敢去攪擾,自一方淨土。
含寺的醜聞和司足足鬧騰了一個多月,到了初冬時節,又一個重磅消息傳遍了京城。小皇帝爲了給瑾親王求醫,竟打算徒步攀登地勢險要的南斗山,再在玄清觀門前磕頭參拜,請林仙長出關。
世人都知道,爲了治好瑾親王的病,小皇帝願意做任何事。當年他能給醫聖磕頭,如今也能給林仙長磕頭,更何況林仙長連必死之人都能救活,其醫遠在醫聖之上。於是到了當天,前來看熱鬧的人麻麻圍在山腳,竟造了萬人空巷的奇觀。
衛軍把守住了登上南斗山的各大要道,只準皇室宗親和三品以上的高在山頂等待。不但小皇帝來了,就連病逐日加重的瑾親王也來了,二人互相攙扶著爬上陡峭的臺階,到得玄清觀門前跪下三拜。
姚碧水急死了,頻頻走進三清殿,想勸說林淡阻止兩人的跪拜,以免折壽。
“你想得太多了。”林淡不不慢地說道:“他們這樣做一是爲了彰顯誠意;二是爲了擡高我的地位,將我與皇室綁在一起。他們要演,我便配合,雙方皆大歡喜,有何不可?我若是著急忙慌地跑出去獻才真正是墮了玄清觀的名聲,也打破了皇上的算計。所以你且安心著吧,我曾經說過,我要做這南斗山的活神仙,這話可不是虛的。”
姚碧水聽愣了,然後拍著腦門出了三清殿。
林淡繼續打坐,小半個時辰之後才命兩個玉雪可的道打開山門,請依然跪在原地的瑾親王和小皇帝觀。
等候在一旁的皇室宗親和滿朝勳貴差點被凜冽的山風吹得皮皸裂,卻不敢對林淡的做法生出半點不滿。且不提林淡斷人生死、斬妖除魔的高深道法,只那一手出神化的煉丹就夠他們在面前卑躬屈膝。
人早晚會有一死,倘若能夠在將死之時獲得續命的機會,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若非皇上和瑾親王已專於前,各位宗親和高其實也很想在山門前跪一跪,磕幾個響頭,以顯示自己對林仙長的敬意和虔誠。
衆人了道觀不久,便有兩名侍衛小心翼翼地擡出一塊黑底鑲金邊的空白匾額。稍後,小皇帝帶著一衆大臣也出來了,手裡握著一支羊毫鬥筆,蘸滿濃濃的金墨,寫下了“玄清觀”三個龍飛舞的大字,又拿出一卷聖旨,冊封林淡爲南斗真人。
即便在篤信道教的太。祖時期,也沒有哪一個道士能獲得皇帝的筆親封,但林淡做到了,而滿朝員卻無一人站出來反對。
林淡接了聖旨便再次閉關了,從始至終未曾流出任何誠惶誠恐或欣喜若狂的緒。的淡然與平和是真是假,小皇帝一眼就能看出來,也因此徹底打消了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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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叩拜與冊封將林淡的聲直接推向了頂點。一夕之間,玄清觀便取代了含寺,了人所向往之聖地。整個大啓不知有多人想把孩子送觀中學習,卻都不得其門而,林淡也完全沒有搶佔含寺地盤的意圖。對小皇帝承諾過,在有生之年,玄清觀永遠不會擴建,也不會大肆招收道士。不在乎這個俗世,只願安安靜靜地待在南斗山,當一個逍遙的活神仙。
京中勳貴十有八。九是林淡的信徒,病徹底痊癒的永信侯三跪九叩地從山腳爬上山頂,以謝林仙長的救命之恩。他的妻妾和兒也都跟著跪了一地,此舉非但沒有遭勳貴圈的嘲諷和輕視,反而引起了熱議。若是早知道三跪九叩便能讓林仙長親自開門迎接,他們也願意呀,袖子裡暗藏的厚厚一沓香油錢急等著往裡送呢!
總而言之,林淡這個出低微的棄婦,現如今已了站立在權力巔峰的人,而原本想算計的許祖和萬秀兒,這會兒即便是搭了人梯也夠不著的一片角。
深知的萬史爲了不得罪山頂上的那一位,做出了和上輩子一樣的選擇。於是在初冬的某一日,萬秀兒的姨娘被萬史逐出家門,罪名是惡嫉、多言、盜竊等,生下的一雙兒,也就是萬秀兒及其弟弟,均被萬史從族譜上劃掉了,落得個比上一世更狼狽的結局。
萬秀兒的姨娘帶著兒子找到許家求助,但許祖自顧尚且不暇,又哪裡有餘力救濟他們。說一句不中聽的話,現在已經不是他要不要放過林淡的問題,而是林淡會不會與他計較的問題。
林淡是皇上親封的南斗真人,又收容了瑾親王,日日與其形影相對、匪淺。許祖這六品芝麻在眼裡算個什麼?若是想起曾經的新仇舊恨,亦或者忽有一日到意難平,只需張張就能把許祖碾齏。許祖還能逍遙多久端看的心而已。若是心好了,或許能把這號人給忘了;若是心差了,許祖頃刻間就能灰飛煙滅。
許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近日來本睡不著覺,每天都活在恐懼和不安中,又哪裡還有心思去妄想上輩子的榮華富貴。萬秀兒的狀態更糟糕,整日把自己鎖在房中,連母親和弟弟來了也不見。
起初,房中還會傳出瓷碎裂的聲音,到後來,一貧如洗的許家已經沒有瓷供砸了,才徹底安靜。折騰了許久,肚子裡的孩子卻還是平平安安地降生了,是個男孩,長得很瘦弱,若是不好好養,說不定哪一天就去了。
都說爲母則強,這個孩子的到來徹底結束了萬秀兒的自我折磨。像換了一個人一般,不但走出了昏暗的廂房,還開始認真打理家中產業,試圖給這個孩子留下一點東西。與之相反,卻連多看許祖一眼也嫌煩,這一對兒曾經無比恩的夫妻,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視如陌路的地步。
許祖漸漸意識到萬秀兒也重生了,想想上輩子的,再看看如今的,許祖忽然明白過來,若非被林淡踩在了腳下,了一個地位卑賤的妾,又失去了家族的照拂,不會對他曲意奉承、溫。他們所謂的深厚誼,只不過是一種無可奈何之下的相互欺騙而已。
明明也記得上輩子,卻瞞著他,試圖站在道德的高地挾持他,又藉助母家的權勢拿他,最後還哄騙他把那幾個最賺錢的鋪子轉在了的名下。可是到頭來得到了什麼呢?得到了一大堆債務和一場空夢!
看著這個破敗的家,許祖極其不甘,於是當上峰讓他參與科舉考試的安排時,他沒能經住,拿了考生的銀子,把試題泄了。這件事沒過多久便被上頭髮現,而他重蹈覆轍,再次下了大獄。當衙差把枷鎖和鐵鏈子套在他上時,他怕得發抖,剛走了兩步就尿了一地,了所有人的笑柄。
萬秀兒抱著孩子躲在房中,未曾出來送他,更未曾說過一句寬的話。
許祖帶著一尿。味了牢房,與他同住的還有另外幾名犯。他們小聲嘀咕著什麼,依稀能聽見“疏通關係、撈人、洗罪名”等字眼。看管人犯的獄卒嗤笑道:“得了吧,這次是皇上和瑾親王親自出手徹查科舉舞弊,你們洗乾淨脖子等著砍頭便罷,別做這些不切實際的夢。能把你們全須全尾撈出去的人本不存在,頂上那兩位已經忍到頭了,誰的面子都不會給。”
另一名獄卒把一枚香丸置於鼻端,一邊陶醉萬分地嗅聞一邊說道:“這話你可說錯了,京中還是有人能打通那二位的關係。”
“你說誰?”先前的獄卒好奇地發問。
“手段通天徹地的人,在咱們京中只那一位吧?”
“嗐,你說了不是等於白說嘛!那位活神仙可不會管這種破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