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離開後的第四個月, 樑錦溪終於從定中醒來,修爲也穩固在了金丹中期。十六歲的金丹中期修士,這在南華大陸尚算首例,消息一出舉世震驚, 而玄寂宗宗主更是高興地合不攏, 爲此特地召來各位長老, 商量著爲樂正玖和樑錦溪舉辦一個試劍大典。
“你二人正式開始同修《混沌劍訣》,這樣重大的事自然要讓所有人都看見。我玄寂宗等了七萬年纔等來這樣一個重振聲威的機會, 如何能不隆重以待?”宗主捋著鬍鬚笑瞇瞇地說道。
是的,《混沌劍訣》是南華大陸最頂級的功法, 卻也是修煉條件最苛刻的功法, 要求一男一共同修煉,且質必須是九和九,修爲不得相差太大,又得心靈相通、神識相融,做到完完全全的雙劍合一、雙人一。
九之和九之都是極品道,世所罕見, 說萬里挑一都有些不足, 該是十萬裡挑一纔對。也因此,玄寂宗的這門絕學自上一對修煉者飛昇後, 至如今已有七萬年未曾找到符合條件的修煉者。而那對修煉者爲玄寂宗打下的赫赫威名,經過數萬年的消磨已所剩無幾, 若玄寂宗還想在南華大陸以第一宗門之勢鼎立,就必須儘快找到接任者。
無奈之下, 他們纔會退而求其次,選擇與無極宗合作,誰讓無極宗宗主的兒恰恰是九之呢?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林淡是外宗人,而無極宗近年來上升勢頭極快,其野心也昭然若揭,玄寂宗又哪能不防著?
他們一方面忌憚林淡,一方面又不得不有求於,心的憋屈可想而知。如今好了,玄寂宗也出了一個極品道的絕世天才,這樣的好消息,他們怎麼能不昭告天下?
樂正玖對這些表面功夫不興趣,只是看向樑錦溪,讓拿主意,樑錦溪便立刻拱手應了下來。這些天,日日都在研讀功法,早已對中訣竅牢記於心,自是不會讓宗門上下失。
玄寂宗宗主拊掌大笑,當即就廣發玉函請各位賓客前來觀禮。半月之後,該來的人陸陸續續都來了,就連林天水也帶著兒子林則宇出席了典禮。由萬年雪玉和千年玄鐵鑄就的試劍臺上已並肩站著一對璧人,男的氣勢迫人,容貌俊,的俏可、活潑靈,端的是般配。
二人手裡握著一模一樣只是大小略有不同的靈劍,拱手向坐在四周的賓客致意,賓客們微笑還禮,然後議論紛紛:“這就是玄寂宗年輕一輩的兩位佼佼者?氣勢果然非凡。”
“好隆重的試劍大會,怕是南華大陸有頭有臉的正道人士都來了吧?上一次林天水把他兒送過來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一個是外人,一個是嫡傳弟子,怎麼能一樣?”
“這個樑錦溪是木系天靈,與火系天靈的樂正玖更爲相合。林天水的兒是水系天靈,與樂正玖相剋,在修煉方面恐會拖累進度。更何況樑錦溪的天賦更在林天水的兒之上,傻子也知道該選哪一個。”
衆人的議論令林天水的臉面有些掛不住,只能端起杯子假裝飲酒。林則宇也有些難堪,不免咬了咬牙,然後看向試劍臺上的樑錦溪,眸森森的。
到萬人追捧的樂正玖正面無表地環視整個試劍臺,卻並未發現林淡的影,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頓時更爲暗沉。果然沒來,他早該想到的,是多麼雷厲風行的一個人,既已選擇全盤放棄,就會永遠退出他的生命。
他垂下眼瞼,盯著手中的劍,忽然就有些茫然。但是,這種覺只維持了一秒鐘便被樑錦溪的輕聲呼喚打斷了:“大師兄,大師兄,宗主讓我們開始了。”
“嗯,你已把劍訣爛於心了吧?”樂正玖立刻恢復了冷靜自持的模樣。
“全都記得,並且在識海中演練了很多遍,來吧。”樑錦溪笑著點頭。
“放空識海,與我心靈融。”樂正玖話音剛落就放出自己的神識,探樑錦溪的識海,與進行接。這是練劍伊始必不可的一個過程,若是同修者不能做到二人一,心神合一,就會在演練劍訣時出極大的破綻,進而被各個擊破。
《混沌劍訣》難就難在此,若是練得好了便能天下無敵,若是練得不好,卻比最普通的《劍訣》還不如。
樑錦溪顯然已做過這方面的功課,雖眸略有閃爍,卻還是儘量撤去防衛,試圖接另一道神識的侵。然而兩息過去,樂正玖的指尖依然點在自己眉心,未曾有所作,而樑錦溪呆呆地站在他對面,頗有些不知所措。
其餘賓客未曾參悟過《混沌劍訣》,自然也不知道二人是怎麼回事,玄寂宗宗主心頭卻狠狠一跳,頓生不祥的預。練劍之前,兩名修煉者必須先把彼此的神識相連,融爲一,否則就不能發揮出劍訣的全部威力。這是第一道門檻,對旁人來說千難萬難,但是對本就相的兩個弟子而言,應該是最簡單的一個程序。
他二人爲何還是不?玄寂宗宗主暗暗著急,不經意間想起了林淡與大弟子開始練劍的那一幕。他們只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並指往自己額頭點去,幾乎瞬間就做到了神識相連,心意融。
說實話,玄寂宗宗主當時是很驚訝的,也因此,他以爲這一次只會比上一次更容易。但是他想錯了,樂正玖和樑錦溪面對面地站著,卻足有三四息沒。又過了一會兒,樂正玖加大了神識地輸出,卻覺到那抗拒的力量更重。
他愕然地看向樑錦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到了什麼。樑錦溪紅著眼眶凝視他,似乎在祈求他的原諒。
“不要抗拒我,再試一次,否則我們本沒有可能修煉混沌劍訣。我會用最和的神識去你,你不要害怕。”樂正玖傳音道。
“好的大師兄。”樑錦溪笑得十分勉強。
這一次,樂正玖把自己的神識極細的一,小心翼翼地往樑錦溪的識海鑽。起初很順利,但是,當那線到核心時,卻遭到了猛烈的攻擊。樑錦溪是木系天靈,所以的神識是藤蔓狀的,帶著無數的毒刺,猛然將那縷細裹纏、絞殺,整個過程毫不容,只在一瞬間就完了。
樂正玖對毫無防備,自是了不輕的傷,差點就當場噴出一口鮮。他擡眸看向對面,臉龐依然冷峻,目中卻織著疑、難堪和不敢置信等緒。這種瞬發而高效的攻擊顯然不是刻意地驅使,而是防衛的本能,也就是說,無論樑錦溪表現得多慕樂正玖,的心對他卻是封閉的。哪怕明知道這是多麼重要的一個場合和多麼必要的一個程序,卻依然沒有辦法做到。
並不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對大師兄全心全意地信任和依賴,恰恰相反,一一毫也不敢接納他的靠近,更不容他窺探的心。
一個人的意識可以欺騙他人也欺騙自己,然而他的潛意識卻絕不會說謊。神識與潛意識在某種層面上備相同的特質,也就是說,樑錦溪所謂的信任、依賴,乃至於慕,都有可能是假的。
樂正玖頭一次用懷疑的目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心中漸漸泛起波瀾。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與林淡第一次練劍時的場景,他們一瞬間就完了神識融,從未對彼此有過任何瞞和抗拒。的識海是蔚藍的天空和碧綠的汪洋,那裡的風是輕的,水是溫暖的,完完全全地包裹著他,接納著他。那時他只覺尋常,如今卻涌上一難以言喻的悲傷和迷茫。
他嚥下卡在頭的鮮,傳音道:“算了,這個過程省去,我們直接練劍。”
樑錦溪的眼眶更紅了,似乎非常愧疚,卻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兩人飛上半空開始演練劍招,旁人並未察覺異樣,只是拊掌好,玄寂宗宗主卻眸暗沉地看著樑錦溪,唯恐再出紕。然而怕什麼來什麼,當兩人演練到斗轉星移這一招時,樂正玖揮出一道帶著烈焰和罡風的劍意,而樑錦溪本該用劍尖接住這道劍意,再附著自己生機的木系劍意,將之斬向敵人,也就是不遠的玄影石壁。
木能生火,兩人的木火劍意互相疊加、融,便能催發出更狂猛的威力,但是很可惜,樑錦溪在劍意襲來的一瞬間竟下意識地躲開了,於是這道劍意飛馳而去,斬向了坐在貴賓席的衆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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