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著墻上那些將相,一個一個的講過去,將他們當初的功偉績一一道來,其實這些楚亦君也早就聽,并且耳能詳,只是這個儀式還是要走一走,也耐心的聽。
等我講完最后一位的故事,回頭看看皇帝,楚懷玉淡淡的道:“都記清楚了?”
“兒臣領。”
楚懷玉顯得有些疲乏的點了點頭,不多說什麼,楚亦君便說道:“兒臣告退。”說完便要帶著我轉離開。
“等等,”就在我們剛轉的時候,楚懷玉在后道:“鳶青,你留下來陪陪朕。”
我心中一凜,楚亦君的臉也微微變了變,轉過頭:“父皇,鳶青——”
“朕有事要與談。”
楚懷玉說話有些懶散,好像沒打采的,可話語中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決絕,楚亦君微微蹙眉的站在那里,似乎在掂量我留在這里的意義,而我已經上前一步:“梁鳶青領旨。”
楚亦君微微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他父親,終于還是退了下去。
只剩我和楚懷玉兩個人在這臨淵閣上,周圍窗戶大開,冷風不斷的灌進來,將我和他的袂都吹得飄飛起來,冷得我直發抖,而他卻好像完全沒有覺一樣,轉過頭來淡淡的看著我。
“你怎麼會離開翔?”
“剛剛二皇子不是說了嗎?我被太子殿下趕出來了。”
;他的眼睛在一瞬間褪去了混沌與模糊,角泛起了一淡淡的笑意,我也笑了笑。
我知道他在用眼神告訴我:亦宸當初為了你,幾乎連太子都當不下去,如今還能有什麼可以讓他放棄你的?迫你離開翔的人,不是他,是你自己;而你離開翔,來到長安,來見我,也是為了一件事。
“我一聽說,亦宸將你送去了云州,就知道,這個遲早會大白天下。你,見過沐家的人了?”
我點頭:“見到了,他們知道我是亦宸的妻子之后,寧肯被滅族,也要刺殺我,就因為楚沐兩家的世仇,到底有什麼仇恨,讓沐家的人沒有安之所,男人全都被閹割派去守陵?”
他安靜了一會兒,然后指著墻上那幅劉玄武的畫像,說道:“你剛剛講到胡化口一役,口氣頗有不屑,看來你也知道,那一場仗劉玄武贏得蹊蹺,是不是覺得,他的背后若無神助,就一定有人相幫。”
我點頭。
“你去取下那幅畫看看。”
我一愣,看他不像是開玩笑,便疑的走過去,將那幅厚重的畫像小心翼翼的取下來——這才發現,這幅畫像的后面,竟然還掛著一幅畫像!
畫像上竟然是一位著奇特的子,長發齊腰,系著許多的彩帶與鈴鐺,上穿著怪異的服,著大片雪白的肩膀,手臂,還有修長的,容貌卻是清麗俗,笑容甜可人,看得出來,似乎是蠻族的子。
我仔細看了看畫像的右下角,落款是——沐紗!
沐紗?!
這就是沐家的先人?!
就是,與楚家的人結下了世仇,讓沐家世世代代都遭到楚家的追殺和慘無人道的懲罰?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的畫像會出現在這里,出現在臨淵閣十二功臣之后?
難道說,當年的胡化口之戰——
“想必,你已經猜到了。”楚懷玉的聲音在后慢慢的響起。
“當年胡化口一役,的確不是劉玄武一個人打下來的,胡化口背山面水,易守難攻,且是各戰略要塞的重中之重,想要拿下來,幾乎難如登天,但如果,能有人在里面為我們的應,讓我們了解胡化口部的結構,還有戰略安排,就算是天門,也攻得下來。”
我微微抖著,回頭看向他:“這個沐紗,是胡化口的蠻人?”
他微微頜目:“是蠻人頭領的兒。”
“……”
“圣祖皇帝的長子與相識——”他的嚨哽了一下,再開口,便說:“約定,只要拿下胡化口,絕不為難的族人,并且沐家世世代代可沐浴皇恩,位列人臣。但是——劉玄武拿下胡化口之后,那里的人卻始終不放棄抵抗,眼看著時日無多,先鋒軍若再不能前行,整個南方戰局都要到影響,所以——”
我的聲音都在發抖:“圣祖皇帝下令,開始了大屠殺?”
他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我說不出話來,只因為眼前突然閃現出了一幕一幕腥殘暴的景象,那堆積如山的尸,那凄厲慘呼的平民,尸橫遍野,流河,一個族的人,就因為一個子天真的,遭到了這樣滅頂之災,這其中的恨與怨,可想而知。
“后,后來呢?”
“后來,這個沐紗被的族人抓住,以族規置,沉了湖底,在行刑之前,下了蠻族的咒,的后人,哪怕里只流淌著一滴沐家的的子,也一定要傾覆楚家的江山。”
原來這——就是沐家先人所下的詛咒?它在沐家每一個人的耳邊,世世代代永遠的流傳著,只要我們的里還流淌著一滴屬于沐紗的鮮,我們就要遵循為我們既定下的命運,顛覆楚家的江山。
“這件事被圣祖皇帝知道,然大怒,下令滅族,將所有沐家的男人閹割之后,派去看守皇陵,而沐家的人,統統殺無赦。而圣祖皇帝的太子保護了一部分沐家的人離開,其中有一支沿赤沙河北上,到了北匈奴。”
那,就是我的外婆那一支。而絮云姑娘的母親,大概也是在那個時候,流落到了南方。
我聽著聽著,覺得不對,圣祖皇帝建國,已經是近百年的事,算起來楚懷璧也到了第三代,為什麼看守皇陵的還有小孩?
楚懷玉似乎猜出了我的疑,道:“沐紗死后不久,圣祖皇帝最疼的那個兒子,就削發為僧,他明明應該繼承大統,卻在留下這幅畫,作為天朝開國的第十三位功臣,就偏偏拋下一切。圣祖皇帝幾次要他還俗他都不肯,圣祖然大怒,于是下令,不管沐家的人逃得多遠,都要抓回來懲,不允許放過一個,這個命令到了后來,已經了楚家世代相傳,不殺盡最后一個沐家的人,覺不善罷甘休。”
我幾乎怒火中燒,厲聲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明明是圣祖皇帝,是他的太子負人在先,為什麼反倒要這樣殘忍的對待我的族人?!”
楚懷玉眼神一凜,森然道:“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不管是誰,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毫無懼:“就算你是皇帝,能殺盡沐家的人,將將這件腥的往事永遠的掩埋,難道你能掩蓋住天理公道?善惡終須報,天道有回!”
“……”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毫不懼怕的對他說這樣的話,若是往日那強勢的楚懷玉,早就將我剁醬,可是我覺到現在的他,似乎已經對很多事都不在乎了,否則,也不會將這件塵封往事告訴我,他長久的看著我,突然苦的笑道:“你說的對,回了。你的里,不正是流淌著沐家的鮮嗎?你現在,已經讓朕的兒子為了你兵戎相見,讓整個中原大地戰火連綿,朕,不,是楚家的報應,終于來了。”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要殺我,不允許我和楚亦宸在一起的原因。
我的里,流淌著被詛咒的鮮,我的出現,會給楚家的男人帶來什麼樣的災難,他們預估不到,但那是滅頂的。
看著他轉過,有些落寞的一步一步的走下臨淵閣,好像一瞬間便蒼老了,幾乎連腳步都蹣跚起來,我終于還是忍不住上前追問:“為什麼,當初你留下了我哥?”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還是慢慢的朝前走了去。
我不知道在臨淵閣上站了多久,一直到暮降臨,天上的烏云終于散開,凄艷的夕在天邊揮灑著紅的芒,照耀在我面前的墻上,照耀著那個做沐紗的子,仿佛給整個人,都籠罩上了一層一般的影。
輕輕的將劉玄武的畫像覆蓋了上去,不留一痕跡,好像又將這段歷史埋了塵埃當中。
慢慢的走下閣樓的時候,卻看見楚亦君正站在門口等著我。
一見我下樓,他立刻迎了上來:“父皇跟你說了什麼?”
我只抬頭看了他一眼,什麼話也不說,實在是無力再掩飾什麼,或者用心機去斗什麼,知道了這件往事之后,我只覺得全的力氣都被憤怒走了,剩下的,只是一個軀殼而已。
見我不作答,卻也沒有到什麼傷害,他似乎也放下了心,然后說道:“你跟我來。”
我不置可否,跟在他后慢慢的離開了這臨淵閣。
回到長安,會住在什麼地方我從來沒有想過,若不是地牢,就是致舒適的房間,如同楚亦君對我而言,曾是天神,也是惡魔,不過我卻沒有想到,他將我帶回了冷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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