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太多了。

    李年餘還站在庭院中，腳下水流河。

    顧白水默默抬眼，看了幾眼那個一邊淋雨一邊走神的傻子。

    他真的是個傻子吧？

    這是顧白水心中升起的疑，也是此時唯一的想法。

    他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那個活在曾經的李十一。

    李年餘，李十一，是什麽樣的人？

    顧白水其實不太清楚，他隻是從小乞丐的口中有所耳聞。

    子薇說：“他是個好人，”

    城中的說書人講：“李十一是個……老好人。”

    顧白水不喜歡好人，更不喜歡老好人。

    因為好人一般都沒什麽好下場，這是長生一脈人盡皆知的道理。

    所以長生一脈的幾個師兄妹都沒不是什麽好人……嗯，也沒什麽好結果。

    隻是，顧白水似乎忘記了……他的大師兄和小師妹，也曾經很相信自己認識的師弟（師兄）……是個好人。

    後來都變了。

    廟外風雨飄搖，廟的石像安然矗立，

    顧白水低垂眼簾，看向廟外。

    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麽，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了。

    是一個素未相識的年？

    還是另一個……從始至終都是好人的自己？

    ……

    “滴答~”

    李十一還是邁過臺階，走進了這座土地廟的正殿。

    他往四周觀察了幾眼，然後邁步走上前，從貢桌上拿起三香燭，點燃後香爐中。

    李十一的表很真誠，目不斜視，落在了貢桌旁的食上。

    廟裏沒人，他早了。

    之前趕路，偶遇強盜，不幸被洗劫一空，李十一憤憤不平，待強盜走之時出聲痛罵。

    那些強盜就默默回過頭，下馬，殘忍的揍了他一頓。

    上一點盤纏都沒有，李十一離家遠遊的計劃也徹底落空。

    他現在隻想找個地方，填飽肚子，

    然後再找個借口，回，也不至於被小妹跟在屁後麵嘲笑。

    “土地老爺，吃過了啊？”

    李十一低頭，忽然愣了一下。

    因為他發現，這貢桌上的盤子都被過，擺放整齊的食也明顯了很多。

    左右環顧，廟裏就他一個人影。

    難不真的是土地顯靈，吃了貢桌上的東西？

    李十一稍有遲疑，眼神看向了貢桌下。

    這裏會不會有人？

    他慢慢彎下腰，表逐漸慎重。

    貢桌，在角落的似乎也覺到了什麽，眼睛盯著外麵那人的雙……默默舉起一枚大紅桃，擋在了自己的臉前。

    的臉很小，桃子剛好能擋住。

    萬一那人真的掀開布，把頭進來，子薇打算用桃砸出去，給自己爭取一逃離的機會。

    可結果是，幕簾被掀開了，李十一的臉也低了下去。

    兩雙眼睛對視在一起，接著是安靜，沉默，和一奇怪的寂靜。

    子薇原本想的很好。

    當那張臉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也把桃子送了出去。

    問題是……李十一渾，滿頭雨水，而且眼角烏青（被強盜揍的），臉蒼白（的，被雨淋的）。

    從外表上看，活是一個在大雨中溺死的水鬼。

    子薇嚇了一跳，不由得回想起外婆說過的怪，於是一僵，呆在了原地……和手中的桃子一起。

    李十一想的倒是沒那麽多。

    他掀起幕簾，低頭一看，貢桌下藏了個灰頭土臉，懵懵懂懂的小乞丐。

    而且那小乞丐人還好的，一見麵就遞了個桃子出來。

    “謝……謝謝。”

    李十一手，不太好意思的接過桃子。

    他咬了一口，果香醇滿口水，孔個個張開，人突然活過來了。

    李十一蹲在貢桌外，和子薇對視。

    他沒有想太多，隻是口中吃著土地廟的大桃子，就莫名有一些幸福的覺。

    而且，這個小乞丐滿臉灰塵，眼睛亮的……跟黑寶石一樣，還好看。

    子薇就有些猶豫了。

    回過神，發現外麵蹲著的不是水鬼，是一個鼻青臉腫的黑年。

    那家夥很自然的拿走了自己手中的桃子，吃了一口又一口……不太好意思要回來。

    “李年餘。”

    李十一沒忘記介紹自己：“我在家裏排第十一，你也可以我，李十一。”

    子薇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子薇，你可以我……”

    話沒說完，因為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兩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彼此的名字就好。

    他和也不，以後未會再見麵，所以說這些又有啥用呢？

    李十一似乎讀懂了子薇的停頓，也不在意，很自然的接過了話。

    “你躲在這兒做什麽？”

    子薇說：“避雨。”

    李十一往頭上看了一眼：“這土地廟雨嗎？”

    微微沉默：“不。”

    有人笑出聲：“那你藏到貢桌下，是為了？”

    子薇找不到借口了，總不能說是昨夜怕鬼，畏畏的藏到桌子下麵躲了一夜吧？

    太丟臉，說不出口。

    於是，沉默許久，換了一種煞有其事的語氣。

    “你聽說過，暴雨天的怪嗎？”

    “雨天，怪？”

    李十一搖搖頭，倒是沒閑著，一邊吃，一邊從貢桌上拿，時不時分給桌子下的小乞丐一塊。

    “有種怪，隻在下雨天出沒，長得和人一樣，但其實本不是人……隻是披著人皮的惡鬼而已。”

    小臉認真，玄乎其玄。

    李十一保持懷疑，但從表上看，還是聽進去了幾分。

    子薇繼續說著，自己添油加醋：“那種怪最喜歡在深山老林裏，棲息在土地廟附近……一到下雨天，它就會扮人的樣子，在土地廟外敲門。”

    “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李十一問：“為什麽？”

    “因為它想換張新的人皮，暴雨天，土地廟裏沒有別人能看見。”

    說著說著，子薇自己都信了。

    李十一不信，甚至多吃了幾口。

    然而，就在下一刻……土地廟外再次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咚~”

    李十一愣了一下，仰起頭，不知是不是錯覺。

    他總覺得頭頂那座糙的石像，在悄悄低頭，盯著自己。

    “讓一讓。”

    “什麽？”

    “給我讓個位置，躲一躲……”

    李十一鑽進了貢桌下，肩並著肩，和小乞丐靠得很近。

    顧白水坐在石像上，慢悠悠的收回了手指。

    剛剛敲門的是他，一個無私且善解人意的土地老爺爺。

    貢桌下的倆人小心翼翼的藏著。

    但很久，土地廟外在沒有靜。

    ……

    “它走了？”

    “可能是，廟裏沒人，它就不進來了。”

    “哦，這樣啊~”

    ……

    “你是從哪兒來的？”

    “輕亭。”

    “哦，去哪兒啊？”

    “去，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