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微不足道的棋子

  水晶墜子上轉的線正逐漸黯淡。

  滄海孤舟臉上閃過一自得，皺起的眉頭松開，抬起頭看著其他人。“我們的聯絡小姐有消息了，他們從西南面進了跡，並且還與銀林之矛的一個主力團過了手。”他昂首，暗紅的質外袍散發著，每一片甲鱗都拭得雪亮，皮帶上沒有半點汙痕，上面掛著的長劍劍柄寶石閃爍。

  從他為分會的戰分析師那一刻起，許多人就和他說過國三大戰大師的事跡。其中尤以全視者KUN為甚——銀林之冠的旅團是十大公會中最薄弱的一環，但在他的帶領下鮮有敗績。那些人樂此不疲地談論對方奇跡一般的戰場直，但滄海孤舟早已生厭，在他看來這些人名不過是時勢使然。

  他自然和所有人一樣敬重艾塔黎亞的第一代先行者，但對後繼者十分不屑，他稱之為不學無的一代。艾塔黎亞蠻荒的時代已經過去，未來必將是他這樣科班出的選召者的天下——既有天賦，又有扎實的理論知識。

  至於那些沽名釣譽的所謂‘前輩’，不過是一群隻懂得吃老本的家夥罷了。

  時無英雄，使豎子名。

  森林中遍布古老的白橡木，這些蒼老而茂的高大喬木相傳是努林靈們靈魂的安息之所。枝蔓芾芾，彼此纏繞，樹乾仿佛形一張蒼老的面容，影下生長著一片莢含草與與之共生的花苜蓿。

  微映著許多張臉孔。

  每個人都和他裝束差不多，暗紅罩上面繡著一條張開雙翼的金龍，人們等待著他的下文。但只有一個聲音突兀地了進來：“那麽銀林之矛那邊呢？”

  滄海孤舟仿佛早等著這個問題。“銀林之矛那邊進展也很順利，線早先就傳回消息說那位‘傳奇先生’帶人進了跡。不過那位‘傳奇先生’嗅覺是靈敏的，一副對戈爾工河灘上的兩個主力團不管不顧的架勢。”說罷，他得意地看著對方。

  喬裡一臉漠然，據理力爭：“進了跡，不一定是去了A2區域。對方是全視者KUN，我建議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滄海孤舟皺起眉頭，不悅地看了這個古板的騎士一眼。對方年紀頗大，約莫四十來歲，形容枯槁，但神剛毅，外袍多磨得了線，漿洗發白，左繡著一金兩銀三條穗帶——那是參與過傑弗利特紅隊自建立以來三次著名的戰鬥、並從中獲取功勳的標志——金的那一條代表的更是鼎鼎大名的獅子之戰。

  這一條就足以滄海孤舟嫉妒得發狂。他看著騎士那雙枯長的手掌，心中無不惡意地猜測對方還握不握得穩劍，選召者三十五歲之後與輝設備的同調就會急劇下降，而本的反應力與力也已過巔峰期，大部分選召者都會在這個階段選擇退役。

  公會把喬裡留下，是看重老手的經驗與穩重，但滄海孤舟認為這是對自己的一種鉗製，心中十分不爽，因此針對對方。

  “不去A2區域，還會去什麽地方？別忘了我們的炮灰們正在向著‘龍騎士’前進，那位‘傳奇先生’可不清楚這裡面的虛虛實實，除非我們中另有鬼，”滄海孤舟盯著喬裡，提高了聲音：“沒有人會疑心於並不存在的敵人，而我們理論上就是‘不存在’的，喬裡先生，你說是吧？”

  喬裡搖了搖頭。“也只是理論上而已，但對於全視者KUN來說未必。假設他不上當，他完全有可能猜出我們的意圖——進跡的路只有三條，他可以在必經之路上設伏，或至留下眼線。我見過很多這樣的戰例，常態對於全視者來說是不存在的。”

  滄海孤舟輕笑道：“我看你蠻懂戰嘛，不妨你來指揮？”又滿懷惡意地譏諷道：“我猜不會是膽小讓你在獅子戰爭中獲得了那條金綬帶，或者與輝設備的同調下降之後，你連膽量也變小了？”

  他這話令在場大部分人都變了臉，與輝設備同調不可逆轉的下降是每一個選召者之間的忌，尤其是對於老手來說，很有人這樣會赤地揭人傷疤。

  喬裡也氣得渾抖，但他終歸平靜了下去。不卑不地轉過，用手在樹乾上抹了一把，化了霜讓他手掌漉漉一片，“我只是告誡謹慎而已，並沒有妨礙閣下指揮，”他轉過手掌，面向其他人。“今夜氣溫更低了，那東西說不定也會出現，跡裡面況會十分複雜。”

  “那東西會是我們的幫手，”滄海孤舟毫不介意。“好了，我不想廢話，既然你也認同，那麽我們按原計劃行。我們避開A2區域之後，拿到東西有序撤離——一切順利的話，等我們回到聖蛇號說不定那位‘傳奇先生’還沒反應過來呢。”

  見過了喬裡的下場過後，沒人反對。

  只有喬裡冷漠地看著這個侃侃而談的年輕人，輕輕搖了搖頭。

  森林中逐漸走出了更多人，他們穿著紅的罩，帶著三角帽，帽子上了一隻白的尾羽。仿佛路易十三的火槍手們，從歷史的畫卷之中走了出來。

  但這些人是真正的傑弗利特的紅隊——

  ……

  方鴴一臉沮喪地從森林裡走了出來。

  魁德住了他：“怎麽樣，找到了沒？”方鴴搖了搖頭。“每個人都問過了，但還是沒用，周圍也沒有，除非再擴大范圍。”

  “沒時間了，”魁德心中早有所料，但也不破：“過會銀林之矛後續的兵力要到了，我們得馬上進跡。”

  “可是彌雅小姐怎麽辦？”

  “不管了，”魁德將背包還給他。“艾德，其實一個人目標小，留在外面說不定更安全。”

  方鴴楞了一下，只能認同這種說法，輕輕點了點頭。他其實並不擔心彌雅的安危，畢竟這裡是艾塔黎亞，只是心裡一時間有些空落落的。

  他本來以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可以更靠近心上人一些的。

  殘存的靈建築是一座橫亙於樹林中的月白外牆，高大拔，牆上爬滿了紫藤與爬山虎的葉片，鬱鬱蒼蒼。藤蔓下是的大理石料，質地十分細膩，灰白如陶，表面布滿裂痕，滿是滄桑。

  冒險隊的員一個接一個從牆下走過，厚實松針吸收了足音，悄然無聲。

  唯有方鴴停下來抬起頭，千年歲月映在牆上，仿佛有一個古老的回音縈繞於此。

  後面卡佩一記手刀打在他後腦杓上：“快走！”方鴴隻得垂頭喪氣地跟上其他人。前方森林枝蔓橫生，爪牙錯，氣生織網，在塌缺牆面下生長。

  其他人在缺口往上爬，差不多有四十尺高。在魁德幫忙下，方鴴費了老大勁才爬上去，如果是平日裡這番偉業足以他興好一陣子，但現在他卻是一副暮氣沉沉的樣子。

  魁德見他緒不高，在後面拍了拍肩讓他回頭看。方鴴楞了一下，才氣籲籲地回過頭。

  眼前的景好。

  從牆頂上看出去，森林一直延到天邊，茂樹海彼此相連，一片銀輝閃耀如海如濤，在靜謐月之下。夜空長風吹拂，紫的雲牆緩緩向北，天邊是一條分明的山脊線，月在雲層背後時時現。

  方鴴微微張口，凝視著思緒萬千。

  這才是他夢寐以求的世界啊——

  他不下意識地向前走了一步，心中的緒也煙消雲散。但卡佩趕忙把這個瘋小子給拽了回來，斥道：“你在發什麽神經，不想活了嗎？”

  方鴴這才發現自己差點走到缺口下面去了，不由一冷汗，回頭激地看了卡佩一眼。旁的人見狀倒是哈哈大笑：“這小子和我們是一類人啊，卡佩。”

  “的確，在沒心沒肺這一點上，”卡佩搖了搖頭。“都是些瘋子。”

  “畢竟不向往冒險的人，是不會來這個世界的，卡佩。”

  對於這個回答，卡佩罕見地沒有反駁，目和地看著遠方的林與海。

  方鴴更是深以為然。

  “可惜了，艾德就是沒有魔力自適。”有人又說道。

  “不然準是個了不起的戰鬥工匠！”

  大家夥七八舌地討論起來，渾不把銀林之矛當回事。但樂極生悲，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小心，這邊來人了！”眾人回過頭，這才發現一小隊銀林之矛的人出現在了北邊的拱廊後面。

  對方應當是沿北面跡的牆角前進，並突然出現在那裡的。他們顯然先一步發現了黎明之星的人，走在最前面的一小隊銃士舉槍就，方鴴看到那方向的黑暗中冒出兩排火，煙霧升騰，鉛彈像是驟雨一樣掃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