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安靜的就是宋怡了。畢竟認識他們的時間不長,而且,這裡兩位都是上司,歷來又慎重,因而總是面平靜、默不作聲。
就像詹和青所預料的那樣,詹妮果然喝了很多荔枝果味的米酒。
夜滲窗戶時,室的畫風與剛才還其樂融融、和諧溫馨的場景已經產生天差地別。
此時此刻,完全混。
詹妮喝醉時整個人變得很活躍,活躍過頭,到了離詹和青掌控的程度。
在池招用電視放畫片時,詹妮一腳踩上桌子,左手拎著酒瓶,右手拿著勺子,醉醺醺地宣佈道:「我的夢想就是走上這個舞臺!接下來!我給大家表演一首《忘水》!」
詹和青趕忙掏出相機,正要按下快門,結果立刻被妹妹一腳踢翻。
「It's over now,the music of the night——」詹妮用標準的式英語做出醉酒後的胡唱哼,然後,揮勺子大喊,「接下來還有人想表演嗎?!」
「這個瘋人,」詹和青著後腦勺起,「怎麼可能會有啊!」
然而,就在此時,桌子對面有人舉手。
宋怡舉起左手站了起來:「我,想唱一首《年先鋒隊隊歌》。」
所有的目齊刷刷聚攏過來。
在場唯二保持著清醒的詹和青與池招對視,詹和青抬起手,在宋怡面前晃了晃:「宋?」
只見宋怡臉上仍然沒有表,儀態也很規矩,然而,的臉顯然比平時稍紅一些,雙目也空空地平視前方。
「不是吧?」詹和青忍不住大喊起來,「你怎麼也醉了?!」
宋怡不是故意的。
一開始只是嘗了一點。新鮮的米酒很香甜,加上荔枝的滋味,令不由自主又喝了一口。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宋怡又不怎麼發言,在旁聽過程中,不知不覺喝了大半瓶。
然後,眼前的世界就逐漸夢幻起來了。
「好!」就在這時,詹妮大喝一聲,放下勺子端起酒杯,朝宋怡去,「就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讓我們策馬奔騰共用人世繁華!讓我們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讓我們轟轟烈烈把握——」
詹和青把給堵上了:「你說點吧!」
年輕男的單公寓裡,詹和青看向自己正在看畫片的友人,池招盤坐在沙發上,電視機裡播放著畫片《南方公園》。
怎麼辦?
詹和青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送宋怡回去吧。詹妮在我這裡也有房間,我安排去睡覺。」
池招像貓一樣蜷在沙發上,一邊往裡塞著米花一邊看向詹和青,他沒答應也沒拒絕。
不等回應,詹和青已經打電話了計程車,然後去給詹妮放熱水。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起居室立即冷清下來,只剩下池招與宋怡隔著餐桌、酒杯、盤子與各刀叉相。
等到這一集畫片結束,池招這才起。他說:「走吧。」
喝過酒的宋怡暈暈乎乎,但至沒像詹妮那樣難以控制。平日總是板起面孔,這時漲紅的臉頰卻綿綿的,明亮的眼睛不停地轉著。
乖乖跟在池招後出去。到院子裡時,池招抱起手臂,轉頭看見怯生生打量自己的目。
他被直勾勾地盯著,忍不住想用力的頭,中途覺得不妥,最後還是收手了。池招問:「你在看什麼?」
宋怡搖了搖腦袋,隨後把頭栽下去。
好乖。
池招著宋怡難得一見喝醉的樣子,忍不住把外套下來給披上。
宋怡迷迷糊糊在他靠近時抬頭,睜大眼睛看著他的臉。池招則毫不遮掩地回向,像命令小一樣說:「穿好服,別看。」
指令比他想像中更有效,聽到他的話以後,宋怡居然真的試著穿他的外套。如今氣溫也不低,池招本來只想借給披一下,沒想到宋怡老老實實仔仔細細將手臂套進袖子,甚至連拉鍊都拉到最上面。
完以後,張開手臂,用稚園小孩展示果一般嚴肅地說道:「穿好了!」
「好厲害。」池招忍不住笑。遲疑片刻後,他還是出手,借著弄宋怡的頭髮,「獎勵你。」
往日一不茍、完無缺的書宋怡,此時此刻居然頂著糟糟的頭髮,著男式外套與中高跟鞋這種不合時宜的搭配,朝雇主出天真燦爛的笑臉。
池招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
不是做夢。
坐上計程車以後,宋怡開始唱歌。
最開始,池招只是疑在朗誦些什麼。當他辨認出「勞的快樂說不盡」來自於兒歌《勞最榮》時,池招明白了。在唱歌。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宋怡是音癡。
而且是一個唱完後會鄭重其事詢問邊人「好聽嗎」的音癡。
在池招拍著手認真回答「超好聽」的時候,計程車司機笑出聲來。
「年輕人你脾氣好啊。」司機樂呵呵地搭話,「朋友喝醉了吧?別吐在車上噢。」
不說不要,一說,宋怡突然抓住門把手乾嘔起來。
計程車急剎車,還好已經到了宿舍那條路的巷口,他們索下車了。
夜晚的道路上看不見多餘的人影。為了減緩嘔吐,也為了使儘早醒酒,池招去便利店買了霜淇淋。
拆開自己那份時,池招發現宋怡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於是他把自己那份拿給,轉而撕開新一份的包裝。
宋怡用勺子吃了一口,立馬蹙眉,擺出平常看到加班通知時才有的表。
「冰到牙齒了?」池招俯去檢查的臉,「還是說不好吃?」
宋怡點頭。
池招接過的那份,然後作為替代,他將自己手中剛打開的那份給。儘管它們都是同一種口味。
他毫不顧忌,直接拿用過的勺子。宋怡吃著霜淇淋,用木訥的眼神著他。
池招又用冷冰冰的表問:「怎麼了?」
他們繼續朝前走,一開始,宋怡還能跌跌撞撞步行。等抵達一盞路燈下時,突然蹲下了。
池招停下腳步等了幾分鐘,最終還是往回走。「走了。」他說。
宋怡把臉埋在臂彎裡,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著他的臉,重影一片中,宋怡恍惚回到十二歲。說:「爸爸。」
……
「回答錯誤。」池招蹲下,著耐心地回復,「我不是你爸爸。」
沒能聽明白他的話。酒像纖細的冷煙花,在腦海裡迸濺煙霧與斑。宋怡用手撐住自己的臉,渾滾燙而冰冷,問:「你為什麼不我?」
記憶裡溫暖的父親已經被將打倒在地、翻箱倒櫃找錢、最後再奪門而出的男人代替了。
池招撐著膝蓋,昏黃的燈下,黑髮也泛起細膩的灰。他低漆黑的眉眼,倏忽之間微笑起來。
「我不知道啊,」池招自言自語,仿佛陳述科學定律一般說道,「怎麼人。」
他的笑容像金屬製的月牙,鋒利的、單薄的,沒有任何溫度,卻很明亮。
宋怡低下頭,熾熱而浸過酒的歎息從齒間吐出。接著說下去:「我不會畫畫了。也不玩遊戲了。我會努力,一直努力。爸爸,我——」
刺傷心臟的緒支撐著抬起頭,然而,在那一瞬間,忽然認出了眼前的人:「池先生。」
池招以為終於清醒,所以站起來,向出手道:「可以走了?」
宋怡搖頭。
用很低的聲音說了一句什麼,以至於池招也不得已要彎下腰去聽。
宋怡抬頭,灼灼的目仍徹底於醉酒中:「你我『小姑娘』我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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