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穩了穩心神，收回目，了聲七姨娘，說：「隨便過來看看，幫點兒忙。」

七姨娘拿扇子掩著笑道：「盡都是些活，哪裡需要勞煩三爺。」

七姨娘的目在蘭玉和李明安上轉了一圈，道：「適才見三爺和小九相談甚歡，沒想到，小九剛進府，就和三爺這般稔了——」

李明安皺了皺，開口道：「不過是隨口聊了兩句，說什麼稔不稔的，倒是七姨娘，」他頓了頓，看著面前的人，道，「大娘是讓各位姨娘來施粥的，七姨娘正事不做，總盯著我作甚？」

蘭玉聞言挑了挑眉，卻沒開口，舀了粥給衫襤褸的老嫗。老嫗脊背傴僂，臂彎里還摟了個髒兮兮的孩子，那孩子生了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得狠了，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飄著香的粥，不住地咽口水。一打上粥，就迫不及待地抓著破碗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想起什麼，抬起臉，捧著碗給那老嫗，小聲說：「喝。」

老嫗了那孩子的腦袋，道：「不，囡囡喝吧。」

了，抱了手中的破碗，怯怯地看了眼蘭玉，蘭玉臉上沒什麼表，舀了滿滿一勺粥，又添進了碗里，說：「走吧。」

老嫗寵若驚，連連躬，說：「謝謝爺，謝謝爺。」

摟著那孩子護著破碗趕忙走開，小孩兒回過頭，又看了眼蘭玉，蘭玉已經給下一個流民施粥了。

七姨娘撥了撥自己的耳璫，笑盈盈道：「三爺說的哪裡話，這裡都是些流民，五姐姐得了風寒沒有來，我和五姐姐一向好，自然得幫著，照看三爺的。」

李明安說：「不用了，七姨娘還是躲遠些好，免得衝撞了七姨娘。」

幾人看了過去，卻是八姨娘被幾個推搡的流民撞了個正著，嚇得尖起來，邊都不知被誰按了幾個黑印子。八姨娘年紀小，比蘭玉還小了幾歲，公館不過兩年，頂年輕的一張臉氣得白了，被婢扶著，周遭的下人見狀，忙拖開那幾個流民，一片混。

李老夫人惱怒地皺眉，斥責八姨娘，道：「你好好的湊那般近作甚！」

八姨娘又氣又怕，小聲說：「大姐，分明是那幾個賤民不知好歹……」

李老夫人冷冷道：「夠了，還嫌不夠丟人？」

發作時頗有威懾力，蘭玉冷眼旁觀，心想，倒真是母子，李鳴爭冷臉時和如出一轍。

在此施粥的遠不止李家，對面的林家，張家，無不探著頭往這邊看。李老夫人最要面子，豈肯人看李家的熱鬧。

八姨娘不敢再開口，恨恨地絞了帕子，旁的婢蹲著給拭，可臟污在白面上洇開，再也是於事無補。看得生氣，一腳踢開那婢，罵道：「滾開，沒用的東西。」

八姨娘抬起眼，只見粥棚里有人幸災樂禍，有人閑閑地看熱鬧，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咬了咬牙，只好和李老夫人說要回府去換服，李老夫人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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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著耳邊的墜子，步履婀娜，目盈盈地瞧了二人一眼，挽著六姨娘的手湊耳邊說了一句，不知說得什麼俏皮話，六姨娘臉頰微紅，瞪了一眼，便說笑著離去。

們一走，李明安繃的神經也鬆弛下來，忍不住看了蘭玉一眼。他神沉靜，毫不覺得被們丟在這粥棚里什麼問題。

李明安抿了抿，不知怎的，越發覺得蘭玉可憐極了，像他這樣善良的人，實在不該被困在李家的后宅。

「三爺，喝口水吧。」李家的下人捧著水杯過來，李明安應了聲，躊躇了片刻，拿著水杯，走向蘭玉道，「九姨娘，忙了半天，喝點水吧。」

蘭玉看了他一眼，接過他手中的水杯客客氣氣道：「多謝。」

說罷，一飲而盡。

李明安看著他空空的水杯，忙說：「九姨娘還嗎，我再給你倒一杯……」

蘭玉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明安，李明安耳微紅，目如被燙著了似的，簡直不知如何開口才好。蘭玉看了他片刻，才輕聲道：「不用了。」

他將水杯遞給李明安，李明安手忙腳地那個小小的杯子，看著蘭玉轉又去施粥，目落在自己手中的水杯，冷不丁地想起蘭玉的過杯沿，登時臉頰都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