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熾:“那你閉上眼睛。”
閉眼,眼前一片黑暗,時書心裡張,察覺到旁的牀鋪下陷,有個重量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掉落。
“好,睜眼。”
時書猛地往後一仰:“你靠太近了吧!?”
謝無熾的臉倏忽近在咫尺,牀窄,他廓分明的臉上拓著暗影,眉眼,高的鼻樑,還有能看清紋理的脣,近到無比清晰,似能到皮,聞到他高熱的溫度。
時書很注意到別人的溫,唯獨謝無熾,渾上下散著侵佔和掠奪的灼熱,讓人骨悚然。
時書:“你後退。”
謝無熾:“後退會掉下牀。”
時書抓著被子齜牙:“難道我要對著你的臉睡一晚上嗎?你的呼吸都到我臉上了!”
謝無熾:“你呼吸也到我臉上了。”
時書霎時放輕了呼吸,在燭火中睜大眼。謝無熾的眉眼如心打磨的沉劍,俊朗,下顎線條利落,尤其是忽然湊到眼前放大,無比鮮明,讓人呼吸一窒。
時書:“……你長得還帥。”
謝無熾:“你長得也不錯。”
時書:“可惜了,是男的。”
“有什麼好可惜?你不是恐同?”謝無熾忽然冷笑,“還是你媽媽懷你的時候,天天給你放胎教音樂:不要跟男人說話,不要靠近男人。詛咒你,上男人會死去?”
時書:“………………”
黑暗中,安靜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沒在說話。
片刻,聽到時書一聲嘆氣:“想家了。”
“哼……”尾音發膩。
時書把被子,慢慢拉到了頭頂上。
***
第二天一大早,來了不僕人和丫鬟,拔院子裡的草,收拾廢品,用水沖洗石板路上的泥垢。
時書借看清整間院子。石頭砌起的高牆後兩間小屋,一間是昨晚他和謝無熾睡覺的正屋,小屋則是竈屋,稍微矮小一些,地依偎著正屋。
院子靠門一口水井,正有男僕從裡絞起水桶來,拭灰塵。時書將袖子和腳挽起,幫忙做事。
源源不斷有人來,有的捧著銀子,有人拎著盆桶和布帛,還有挑著兩籃菜和碗來的。
“這都是世子吩咐管家,管家吩咐咱們送來的,二位大人慢用。”
“大人,有什麼需要的吩咐就好!”
還有一些丫鬟,悄悄站在桃花樹枝下看,被時書過去就笑嘻嘻地走了。
更有戴方巾穿斕衫的文人,來打招呼:“二位兄臺,都是哪裡人士啊?”
謝無熾站桃花的綠枝頭下,和他說話。
夜圍相南寺的消息不脛而走,時書和謝無熾又是世子連夜請回府裡的人,自然令人好奇。
“那這位仁兄呢?相貌俊秀,舉止機靈,一定也是位大才吧?”文鄒鄒的男子曾興修,滿懷期待看時書。
謝無熾:“是家弟,謝時書。”
“……”時書沒反駁。
他臉上甜笑,想到一個好笑的梗。想當年,我劉阿斗和趙子龍在長阪坡七進七出。
要是沒我阿斗在趙子龍的手臂上配重,他趙子龍的長槍能使得如此自如嗎?
他現在和謝無熾,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曾興修笑瞇瞇:“敢問謝兄貴庚?”
謝無熾:“三十。”
“……”時書不說話。
曾興修:“哦,謝兄長得真是年輕啊。”
“嗯,隨母親,看著年輕一些。”謝無熾道,“本來想請曾兄進門喝茶,只是院子裡雜,還沒一壺熱水,實在爲難。”
“不必不必。”曾興修明白該走了,“改天,我帶著茶葉來看你。”
人悠哉悠哉走了,時書好奇側目:“這羣人來幹什麼的?我們這麼歡迎?”
“世子府的門客,說謀士,應該會好理解一些。”
“謀士?這麼厲害。”時書,“但我還是不懂,你爲什麼說自己三十歲。”
“中醫越老越香,智囊何嘗不是如此,二十幾歲,別人只會以爲你年輕浮躁,不堪重任,年齡大一些纔有可信度。”
謝無熾:“何況,我本來就三十。”
時書一下睜大眼:“謝無熾,你連我都防?!”
“別這麼親,和你睡一覺,被你傳染,我也厭男了。”
“………………”
“哎,謝無熾,你——”
時書跟在他背後,正好,曬在院落裡。
謝無熾到廚房,看鍋竈已經被洗好了,菜籃子也放在一旁:“有什麼喜歡吃的菜?我給你做。”
時書:“你還會做飯啊?”
“學一些東西,保持自律,能讓人找回對生活的掌控。我的心理醫生以前這麼建議我。”
謝無熾:“想吃什麼?你不是想家了嗎?”
“……”
時書心裡驀地震,滋生起一種怪異的覺。
他怔了一秒,白皙的臉才點頭:“我想吃紅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