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如冰,時書換隻手枕著頭,聽謝無熾的聲音。
時書剛困醒,聲音:“怎麼樣讓木柴堆積?”
謝無熾
靜了一靜:“挑撥離間玩弄人心。先造勢,天下有倒鹿之勢,陛下也有治他罪的心,那這本賬冊就足以發難了。目前還需要等待時機,一套完整的倒臣流程,需要朝廷清流員首先發難,包括不限於史臺,監察,率先遞摺子參與彈劾。一場彈劾要花到數十人上百人,而籠絡這些員需要無盡心力,當然最重要的是——說服皇帝。能神控制皇帝就好,只是現在沒有機會。”
聽起來便是十分龐大的運作。時書忍不住看向了謝無熾:“在相南寺,你混進廟裡出了那麼大的力氣,卻覺沒著力。謝無熾,你還有多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這次奔波數百里來舒康府,吃了數不盡的苦頭,他還險些病死,不知道又在下一盤什麼樣的棋。
神控制,陌生帶點恐怖的詞。
時書拍了拍被子,睡了一下午,他現在半醒不醒,就和謝無熾閒聊起來:“神控制是什麼?”
茯苓在睡覺中打了個呼,一覺踢到了謝無熾。謝無熾並不喜歡小孩,將他腳推開。
“神控制,就是讓你臣服,聽話,像條狗搖尾,想哭的時候笑,想笑時心悲傷,把刀子給對方捅你的傷口,一邊被傷害一邊還在說的東西。”
時書蹭著頭看他:“這麼厲害嗎?”
“對施控者厲害。對控者,是地獄。”
黑暗中,謝無熾這幾句話似也說得平平靜靜,沒什麼波瀾起伏,像很正常的聊天對話。卻讓時書心裡約撥弄了一下:“你怎麼知道,你心理醫生跟你說的?”
謝無熾平靜道:“如果我跟你說,我在很長的時間,都被神控制,你會怎麼想?”
時書扭頭,對這個詞沒有概念,聽到這句話也模模糊糊:“嗯?”
大炕中間放置了一方矮桌,茯苓張開手腳睡在正中,時書和謝無熾睡在兩頭。窗外傳來幾聲野貓的嚎,伴隨著小夜行的窸窣聲。
“誰控制你?”
謝無熾:“他們不重要了。”
睏意朦朧,時書聽到耳朵旁清晰的聲音。
“時書。”
“嗯?”
“你想控制我嗎?”
謝無熾嗓音輕散,好像靠在他耳畔說話。
時書困迷迷的,不在狀況:“我爲什麼要控制你?什麼控制?我聽不明白。”
耳邊安靜片刻,黑夜落花流水,謝無熾眼瞳中倒映著點點斑斕,一隻手按在牀榻,放輕旋迴被鋪的靜,那陣聲音很輕,消融於夜當中。
“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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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書接下來幾天暫留客棧修養,等謝無熾恢復健康,纔給曾興修遞去了消息,讓他備一輛馬車準備回東都。
謝無熾養病不便出行,時書便三天兩頭往外跑,很晚纔回來。
走的當天,林養春得知此事趕來送行,順手遞給謝無熾一封書信:“裴文卿寄醫藥局給你的書信,前幾天一直沒消息,我以爲你倆病死了。”
時書正拎著大包小包從門出來,聽聞驚訝:“裴文卿給他的,不是給我的?”
林養春:“你們不是親兄弟?有話想必一起說了。”
“……”
謝無熾將信展開閱讀,時書探頭:“上面寫了什麼?”
謝無熾:“你很好奇嗎?這麼著急。”
時書還不解了:“我和裴文卿是朋友,好奇有哪兒不對?”
謝無熾眸淡漠,摺疊書信遞給他:“自己看。”
時書夾著紙張讀了一遍,小楷字跡工整,但豎排繁稍有難度,時書辨認出幾句便塞給他:“有點費眼,你翻譯翻譯。”
謝無熾:“問你怎麼樣,份健康否,百般關心。還讓回程時路過長縣,找一個人,幫他拿個東西。”
“就這幾句?已閱。”時書出朗笑,晃了晃手裡的一大堆禮盒,“他還惦記我呢,我也給他和楚恆買了東都特產,謝無熾你看怎麼樣,有人蔘養榮丸,還有——”
謝無熾轉讓他撲了個空:“不看。”
“——怎麼了謝無熾?”
鼻尖謝無熾上的淡淡藥味拂過,時書覺得謝無熾嗓音略爲冷淡:“我哪裡得罪你了?”
時書小跑兩步,拎著東西上了馬車,帶茯苓一起回東都。清晨,草木散發幽香,枝頭帶著水氣味。
“嘎吱嘎吱——”馬車的子轉,在泥土石路上,駛離了這座大病初癒的城池,一路上都是修生養息的開墾修建之貌,時不時運送木頭、磚石,人來人往,挖坑埋土。
一路上晴空豔,樹梢拂過馬車的頂篷,時書坐在前方的橫板欣賞沿途秀麗風景,眼前是青山水迢迢,一副清麗的景象。
不農舍門口著圖畫,時書跳下馬車揭落一張,仔細辨認:“五世子?這是把楚惟當作此次驅逐瘴癘的神明瞭?但他兒就沒來舒康城。”
謝無熾背靠搖搖晃晃的馬車橫樑,頭髮被風吹得散開幾縷,手拿一支筆:“五世子協調各州府運來藥材,令行止,駐守舒康府的淮西軍也聽從指令,他當然有功。”
時書:“不是你建議的?”
“他有權力,能調度,功勞最大。”
謝無熾眉眼平靜,低頭用炭筆在日記上補寫,被風吹過便用手按住翻飛的紙張。
時書:“能不能不補日記,跟我聊天?”
謝無熾:“我偶爾不聊天。”
時書湊近看他:“怎麼了?這幾天你都心不太好?我哪裡惹你了?”
謝無熾:“沒有。”
時書:“你——行吧,我可問過了啊!你要是生悶氣,憋得心裡不舒服,我也不會哄你了。”
謝無熾眉頭似有輕微的陡起,神十分清冷:“不用。”
他拿出了賬本再次盤查,同時也在紙頁上寫著什麼。時書坐馬車上太無聊了,忍不住手去拽他的筆記本,還要看他寫的日記。謝無熾也沒說不讓看,但時書看不懂也不還給他,僵持了一會兒。
謝無熾:“不看便還給我。”
他影很高,時書本來就坐在馬車的橫板上,爲了避免被他拿走紙張往後傾,謝無熾忽然站起來,向他覆下,影子霎時落到了眼眸裡。
時書眨了眨眼,忽然覺這個姿勢很悉。他就走神這會兒,謝無熾從他指間走了本子。
……時書恍惚又想起了那晚的吻,臉一頓。忘不掉了,只要一看到謝無熾就能想起來他著自己的吻,但不知道怎麼開口問。
時書鼻尖:“謝無熾,才發現有個重要的事還沒問你。”
謝無熾:“怎麼了?”
時書:“那天晚上,你親了我好久,沒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