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之後,鐘意趕回紀錄片中心加班。
臺裏接下來要拍的紀錄片,以特警為主題,層層審批已經走完。
眼下的問題,是特警支隊的主排手不肯參加紀錄片拍攝,需要進一步通。
加班到最後,主任最後囑咐鐘意:“明天攝制組進市公安局,你去和他們的排手面談一次,如果他還是拒絕拍攝,我們也有Plan B。”
鐘意眉眼間倦意濃重,淺琥珀瞳孔依舊清亮:“Plan B是什麽?”
主任:“特警支隊下設七支大隊,反恐突擊隊只是其中的一支。如果排手所在的反恐突擊隊不參與拍攝,我們可以拍攝特警支隊一大隊。”
這就好比定了一個主人公,還定了一個替補,鐘意點頭:“我明白了主任。”
離開辦公室之前,鐘意的目定格在手中一沓打印好的資料上,心跳莫名加速。
那個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主排手,排面罩後面的那張臉,會是顧清淮嗎?
深夜,市公安局特警支隊接到毒支隊支援請求:“我們在毒販家中發現可疑.炸.裝.置,請求特警支隊的主排手配合拆除炸彈。”
毒支隊深夜抓捕毒販,毒販抓到了,毒品繳獲了,唯獨面對角落的.炸.裝.置不敢輕舉妄。
居民樓已經拉起警戒線,急疏散群衆,以防止.炸.被突然引。
鄒楊躍躍試:“隊長,這次我上吧!”
顧清淮角翹了翹:“你家裏還有爺爺,要是出事他老人家不得宰了我?”
鄒楊:“可是……”
顧清淮面無表隨口說道:“我家沒人,就我一個。”
鄒楊抿不說話,顧清淮眼風一掃:“愣著幹嘛?幫我穿排服。”
三十五公斤的排服,需要在兩名隊友的配合下才能穿好。
顧清淮幹淨利落扣下五公斤的排頭盔,世界瞬間安靜了。
人在裏面,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再無其他。
排警察在所有警種裏,危險系數不低于緝毒。緝毒還能講究一下戰略技巧,拆彈卻每次都要賭上半條命,稍有不慎又或者運氣不好剪錯引線,就是碎骨死無全。
每次看著自家隊長穿排服,鄒楊心裏都特別難過。
每次看著他逆行拆彈,都像是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孤獨地走向死亡。
他曾經問顧清淮,如果真的有我們拆不了的炸彈怎麽辦?
顧清淮長了一張玩世不恭的爺臉,不穿警服的時候說是地流氓也有人信,可那會兒他說出口的話卻很正經:“如果拆不了,哪怕是抱著它跑,也要跑到沒人的地方。”
他震驚,姓顧的地流氓語氣淡淡的:“不然國家養著你幹嘛吃的?你是警察啊阿Sir。”
群衆已經全部撤離到安全區域。
鄒楊照例拿出相機,鏡頭對準顧清淮。
這是他們這行的慣例,每次執行任務前都留一張照片。
一旦出事,就是照。
夜晚街道空無一人,所有民警留在警戒線外。
顧清淮拎起排材,孤一人走向.炸.。
肩上在七十斤的排服,也著這個城市的安危。
翌日,太照常升起,反恐突擊隊的黑劍齒虎開進公安局大院。
特警支隊支隊長下達指令:“顧清淮留下,其餘人五公裏預備——”
支隊長關切問道:“昨天那個炸彈什麽況?”
顧清淮渾不在意笑了下。
“吸毒那小子自制的歪瓜裂棗,三兩下就拆了。”
“那玩意也配炸彈?我看‘仙棒’還差不多。”
支隊長表嚴肅:“可我聽說那炸彈有足足兩公斤T.N.T.炸.藥!殺傷力相當于40個手.榴.彈!隨時可能炸!你起碼應該配五個民警協助!你小子就直接自己去了?要英雄主義不要命了是不是?!”
顧清淮一副無所謂又不聽說教的樣子:“還有事沒?沒事我回宿舍睡一覺。”
支隊長語氣溫和下來:“接上級通知,今天開始拍攝特警支隊的紀錄片。”
顧清淮沒有說話,這個漂亮混蛋裝聾作啞一直很有一套。
不讓他說話的時候,他開口分分鐘氣死人,讓他說的時候又給人扮起啞。
這會支隊長狂轟炸不消停,顧清淮已經神游天外地想今天周六,《蠟筆小新》又更新一集。
支隊長:“作為國家級反恐突擊隊,你們隊是拍攝重點對象,你是重中之重。”
顧清淮那張冷冷淡淡的臉上終于有了表,他漂亮的眉心開始擰:“為什麽?”
支隊長循循善:“因為全支隊民警加起來、桃花債都沒你欠得最多啊!轄區小姑娘不都你什麽‘我的制男友’嗎?你執勤的時候就給你送水的得排隊,你如果參與拍攝收視率可不是就有了保障……”
顧清淮嗤笑:“堂堂一個特警支隊,要靠我一個位卑言輕的民警出賣相,隊長,您看這像話嗎?”
支隊長看他這吊著角笑的混賬樣子就來氣:“你看看你這松松垮垮的德行,不像個警察倒是像個小混混,掃黑除惡你要是不穿警服能被自家兄弟誤傷!”
顧清淮角彎了彎:“到我這個級別,怎麽說也得是小混混的祖宗吧。”
他在武警部隊立功無數級別不低,轉業之後,算是全市公安系統最年輕的領導幹部。
支隊長怒:“你還來勁了你!”
他依然記得自己見顧清淮的第一面。
那個時候他軍裝換警服,職業生涯慘遭夭折,最起碼眼睛裏有。
可現在,這混小子眼睛裏的滅了,死氣沉沉的,一點都不像個年輕人。
甚至,對死亡全然失去敬畏,像是失去了求生。
顧清淮被念叨得不耐煩:“我又不是觀賞類。”
顧清淮裝聾很有一套,支隊長自言自語也很有一套。
支隊長:“這段時間,你要和紀錄片導演同吃同志,彼此悉彼此了解。”
顧清淮:“您不如讓躺平做夢。”
支隊長語重心長:“你的生活需要一點刺激,明明年紀輕輕,看起來跟個退休老幹部似的……”
他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忘往顧清淮心坎捅刀子:“連個媳婦都討不到!白瞎了你這張臉!”
顧清淮皺眉,自帶戾氣:“特警支隊下設七支大隊,這任務反恐突擊隊不接,您另請高明吧。”
早上八點,紀錄片攝制組抵達特警支隊。
除了鐘意,還有工作人員若幹,大家各司其職。
特警支隊支隊長接待了鐘意一行人,按照原計劃,顧清淮也應該在場的。
但是那個臭小子向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凡事全看心,誰的面子都不給。
沒有見到傳說中的“拆彈專家”,鐘意心下了然:“請問排手拒絕面談是嗎?”
支隊長嚴肅認真地跟鐘意道歉,一邊道歉一邊在心裏把顧清淮罵篩子:“不好意思鐘導,我們的排手比較有個,無法參與節目拍攝。”
鐘意點點頭:“沒關系,如果強制他拍,效果也不會好。”
支隊長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這導演說話輕輕的特別有禮貌,跟隊裏那些混小子完全不一樣,他點點頭:“是,那小子混,我們都治不了他。”
鐘意笑笑:“沒關系的,我們拍其他人也是一樣的,就是全市只有他一個主排手,希以後出任務的時候可以讓我們跟拍幾個鏡頭。”
支隊長連連點頭,幾個鏡頭他還是能說了算的:“回頭我跟顧清淮說,綁也綁他來給你們拍。”
那個記憶深最怕被人提及的名字就這樣落在耳邊。
像是一道已經長好的傷疤猛然被撕扯開,裏面模糊其實從來都沒有愈合。
鐘意垂在側的手慢慢攥:“顧清淮?”
說起他,支隊長是又又恨:“年紀輕輕,已經是咱們市局的拆彈專家了。”
“除了拆彈,他擊也數一數二。”
“我們突擊隊的狙擊手是同志,有時候執行任務不方便帶同志,顧清淮就會自己上。”
“那小子隔著幾十米能一個點擊斷.炸.的引線。”
“就是格差勁了點,毒了點,隊員們私底下都說他,好好一個帥哥偏偏長了張。”
“轄區的小姑娘都他‘我的制男友’,我看是‘我的制閻王爺’還差不多!”
從高中到現在,十多年時間,鐘意卻好像第一天認識顧清淮。
支隊長一席話明貶實褒,高中的時候顧清淮就驕傲囂張,那些任課老師也是這樣的態度。
好半天沒有回過神,支隊長嘆了口氣:“他不接拍攝的話,就只能把拍攝任務給特警支隊一大隊了,非常抱歉。”
鐘意角弧度很淺:“沒有關系,我拍其他隊員也是一樣的。”
“報告隊長!”中氣十足的一聲喊在後響起。
鐘意回頭,對上一張青春無敵的悉面孔,正是婚禮現場有過一面之緣的鄒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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