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明不是一個普通租客該說的事,不是一個醫生應該該管的事。
可是這個瞬間,抱有一不該有的期待,剔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他。
顧清淮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從未跟人提及過自己的過去,可是現在,面對這個紅了眼睛的小姑娘,他第一次低聲開口:“我就只會這個。”
那些日子如今想起來都是腥氣,頭頂蒼穹黑而沒有盡頭,深山叢林把人牢牢捆住。
他在那些不正經的酒吧、夜場打工,抓住蛛馬跡舉報毒販,為了拿到公安局的“特”獎金用來學費,瘋了一樣賺錢,想要好好學習,想要好好活著。
和亡命之徒斡旋,傷也毫不在乎,最後敷錯草藥,整條發炎疼得不敢走路。一瘸一拐想要走出大山,好在他這條破命很,剛好遇到來山裏義診的醫生。再晚一點,就要殘廢了。
鐘意垂在側的手指攥起,比起顧清淮沒有好到哪裏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顧清淮:“十幾歲,高中。”
酸從心底蔓延至骨頭,鐘意努力下想哭的沖:“你的爸爸媽媽不管你嗎?”
“他們都走了,”顧清淮神淡淡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我沒有錢。”
他說完,便沒有了聲音。
等他想要去看,已經有人喊:“鐘意,過來搭把手!”
鐘意應了聲,轉過的時候眼淚毫無預兆掉下來。
手背蹭過眼睛,深吸口氣,就又是那個無堅不摧的外科醫生。
冷白燈兜頭而下,顧清淮看著走遠。
怎麽換上那服,就變得如此勇敢。
只是,面對自己冷言冷語、找房子遇到壞人都沒有哭的小姑娘。
現在是哭了嗎。
鐘意下班,已經晚上九點,換下白大褂套上羽絨服,推開科室的門。
顧清淮一黑站在走廊,聽見聲音擡眼看過來,淺瞳孔深像有一座靜默的雪山,永遠冷淡,永遠沒有溫度,永遠幹幹淨淨。
沒有想到他會等自己,頭腦混沌的鐘意角條件反一般想要翹起,可是下個瞬間目及他被刀劃爛的袖子,鼻子又驀地一酸。
打不到車,兩人一前一後,一個材修長拔,一個耷拉著腦袋小小一團。
出了醫院大門,北風迎面而來冰冷刺骨,鐘意忍不住了脖子,像只小鵪鶉。
顧清淮不聲走在的前面,擋開冷風,看小小的影子,完全被自己的影子擋住。
鐘意昔日喋喋不休的,現在抿一線。
十幾歲的時候還在父母邊撒,以欺負弟弟南野為樂,和葉錚韋寧一起抄作業逃課,最大的煩惱是高考……而十幾歲的顧清淮又在經歷些什麽?
他無父無母,孤一人。一切似乎都可以解釋通了。
那顆想要拯救失足年的心,被縷縷的心疼纏繞著,越收越。
聖誕節的餘溫尚在,這座北方小城的深夜被無限拉長,夜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年輕的大學生三五群,有著那個年齡段的天真活潑和生,懷裏抱著玩偶,是小黃鴨的形狀。
小黃鴨戴著帽子背著斜挎包,鐘意到底是對這些茸茸可可的東西毫無抵抗力,目跟著它飄出好遠,無意識小聲嘀咕道:“好可哦。”
“想要?”顧清淮開口,說了今晚第一句話。
鐘意搖頭,乖巧道:“我們快點回家吧,你還著傷呢,外面太冷了。”
仰起小臉時,眼皮依舊泛紅,遇冷風更明顯。
顧清淮看見一擊場地,鐘意喜歡的那只小黃鴨,擺在正中間。
“去試試。”他聲音清冷又溫。
鐘意愣神瞬間,顧清淮已經走到攤販前,隨手拎起一桿黑玩槍,遞到手裏。
槍拿起來,玩攤老板盯著,鐘意繃起小臉擡高槍瞄準。無心玩耍,只想速戰速決,快點回家,十發子彈九發落空。最後癟起角,想要放棄:“回家吧,你的傷……”
話音未落,顧清淮已經站到了的後,一清寒氣息徹底占據所有,冷淡聲線近距離在耳邊:“不要。”是回應問的他的傷。
他傷的手臂從後環過來,微微擡高手裏的槍調整角度,手指又細又長又直,和純黑槍形強烈視覺沖擊。他皮太白,冷風一吹,分明的骨節呈現淺淡。
鐘意一不敢,整個人站得筆直,所有細微聲響都被無限放大,他冷的沖鋒輕微過的羽絨服,像是從背後抱過來。可他只是替拖著槍而已。
他的個字太高,下輕抵在發頂,呼吸和聲音近距離落在耳邊:“給你贏一個,不準再哭。”
他的聲音是冷的,卻燙傷了的耳朵。
鐘意屏住呼吸,明明氣溫已經是零下,的耳朵和臉頰都滾燙。
聽見湖畔慶祝聖誕的煙花炸裂,也聽到自己的心跳在扳機扣下去的那一刻到達頂峰。
玩攤的老板面容慈祥,笑瞇瞇問:“小姑娘,告訴叔叔,喜歡哪個?”
鐘意腦袋依舊懵懵的回不過神,顧清淮垂眼,兩人的視線剛好對上。
不知道為什麽,鐘意一直覺得顧清淮上有種冷冷淡淡不容侵犯的氣質,那種氣質在他手裏拎著一把槍的時候更加明顯,甚至帶上了占山為王的侵略,盡是風發的年意氣。
他天生就應該拎著槍,就好像年將軍天生就應該提刀上馬。
那雙瞳孔偏淺的眼睛,漂亮得像琥珀,坦而無畏,映著鐘靈毓秀的山水。
鐘意想起那座遠在西南的梵淨山,攀登兩千級臺階才能抵達頂峰看到紅雲金頂。
可是,如果想走進他的眼底呢?又需要向前走多步?
而就在心跳過快時,顧清淮面對手撐膝蓋,俯下來和平視。
那目幹淨冷淡掃過紅紅的眼睛,聲線卻很,帶了從未有過的哄人意味。
“小姑娘,告訴叔叔,喜歡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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