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小姑娘這麽可憐，看焰火都沒人一起。”

“鐘意醫生，我來赴約。”

鐘意想笑給他看，想說現在不可憐了，我等的人他來啦！可是鼻子卻一點一點酸了。

江畔焰火冰燈璀璨星河相輝映，就連空氣都是熱烈的歡鬧的。

世界盛大夢幻如話故事裏的城堡，可這一切，遠遠比不上他一雙眼睛。

煙火人間落在顧清淮清澈眼底，他瞳孔深是星辰萬裏，是的一整個宇宙。

鐘意悄悄把潤的眼睛幹，冷風吹過刺痛幹，驚訝欣喜、劇烈心之後，是層層疊疊的委屈，線一樣環繞在的心髒，一層一層收。

怎麽見不到他想哭，見到他更想哭了。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顧清淮破天荒的沒有一黑，他穿深藍和水洗藍牛仔，外面套了件寬寬大大的白羽絨服，白貌格外讓人心，像哪個大學走出來的水靈靈的校草，竟有些清冽的年氣。

鐘意深吸口氣，終于抿起角出這天晚上的第一個笑。

眉眼甜甜彎起：“新年快樂，顧清淮。”

他低頭看，長長的睫有微微卷曲的弧度，落了雪，亮晶晶的。

“你睫跟眉，都有雪。”

想也沒想，想要出手幫他掉，手到半空才覺得這個作已然超出房東和房客的範疇，畢竟，喜歡人家，又不是人家喜歡他。

顧清淮垂眸，看泛紅的眼睛和鼻尖，看落在半空中凍得通紅的手，手撐膝蓋彎下腰。

距離毫無防備拉近，難得可以和那雙漂亮眼睛平視，他漆黑的劍眉和濃的眼睫，都近在咫尺。

喧鬧聲一瞬間遠離，寒風一瞬間溫，他的影子落在的頭頂，上的味道鋪天蓋地。鐘意聞到淺淺的醫院的味道，可是那味道太淡，風一吹就散，隨著他靠近，變幹幹淨淨的洗香氣，曬過，清冽極了。

煙花好像是從腦海裏炸開，要不然，怎麽會震得心尖發。

看見顧清淮起眼皮看，清亮眼底波流轉，很的輕輕抿起：“你來。”

他淺瞳孔映著，輕輕過他鋒利清晰的劍眉，雪在一瞬間化開，刺激著的心尖。

的手指下移，落在最喜歡的那雙眼睛，他乖巧馴順垂下眼睫、羽一般。

他看不見，才敢肆無忌憚看他，看他冷白如玉的臉頰，濃微彎的睫，看他鼻尖那顆淺淡的小痣，看他總是微微向下寫著不高興的角。

忍不住想，什麽樣的孩子才能和他在一起，心裏又是酸又是甜。

去他睫上的雪，比想象中還要清晰，像是蝴蝶在指尖短暫停留又飛走。

顧清淮睜開眼睛，那個瞬間的胃裏有萬只蝴蝶蹁躚。鐘意想起《想就》中說的，“當我們上一個人，就會像有一百只蝴蝶在肚子裏翩翩起舞。”

迎接新年的歡鬧氣氛到達頂峰後開始回落，人群尚且沒有散開。目所及之，沒有一個人像，自始至終形單影只。就這樣一個人，在這站了一個晚上，因為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人。

顧清淮已經不知道多個小時沒有合眼。

武裝販毒團夥持槍拒捕，子彈著臉頰飛過，直到現在腦海似乎還有槍聲回響。

可當他看到，這個世界瞬間安靜下來，他的心髒酸。

鐘意像個等到家長來接的小朋友，終于開心起來：“顧清淮，我們去掛祈福牌好不好？”

江畔有一整條長廊，掛滿木質的祈福牌，用紅繩系在一起，風一吹，木片撞發出悅耳聲響。

顧清淮點頭，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

鐘意背對顧清淮。

元旦的願留給他，希他不會傷。

新年的願可不可以留給自己？

叩開筆蓋，落筆認真，一筆一劃寫：“鐘意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寫完這十個字，卻張得好像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說給他聽。

顧清淮目落在發頂，鐘意把自己的小木牌反扣在掌心，像是捧著自己的滾燙真心。確定他不會看到，仰起臉問：“你不寫嗎？”

顧清淮當然不相信這些小姑娘才會相信的東西：“不寫。”

鐘意癟了癟角，以前也不相信這些東西的，看電視的時候看到還會覺得稚且矯。可是現在，心底有了，有了單單憑借努力并不能達的心願。

把自己的祈福牌用紅繩系好，掛到長廊高，沒在那麽多人的心願裏，難以分辨。

江畔長廊燈點點歷史悠久，和他走在其中，希它沒有盡頭。

邊的小掛好祈福的小木牌，拿出手機“咔嚓”“咔嚓”合影，合完影就抱在一起親來親去。

鐘意小臉一紅卻沒有轉過頭，長這麽大，還不知道親親抱抱是什麽覺。

直到冷冷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你在看什麽。”

鐘意忽然想起自己在派出所有前科，臉漲得通紅：“我不是我沒有！”

顧清淮懶得理，一副清心寡的漂亮樣子，任由狡辯。

鐘意臉頰的熱度慢慢褪去，遇到他之後糟糟的腦袋也慢慢恢複清明。

太過難忘的新年，太想永遠珍藏在心底，不管若幹年後和他會不會在一起。

可不可以以新年為借口，也跟他合一張影？和他邊，幾乎所有人都在忙著留念。

雖然對于他來說，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房客，還是不太討喜老是給他添麻煩的那種。

“顧清淮。”

“嗯。”

鐘意發現，在認清自己喜歡他之後，再也不能像之前坦然。

喊他名字的時候心裏甜酸，在他看過來時不控制臉頰滾燙渾僵。

深吸口氣，小小聲問他：“我們可不可以也合一張影？”

雖然我們不是男朋友，我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但是這次可不可以答應我。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初差一點就要無疾而終，你出現的時刻，我想要記在心底一輩子。

顧清淮低頭，握著手機的手凍得通紅，關節卻因為用力泛白。

仰起臉看他，睫輕輕抖，目清、漉漉的，像警犬基地可憐兮兮的緝毒犬崽。

——“咱們這群人，不能見。”

——“上報紙是‘某警’，上電視是馬賽克。”

——“死了沒有墓碑，還要擔心毒販打擊報複。”

有和他的合影，對于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對上那雙小心翼翼期待著的眼睛，顧清淮輕聲開口：“我不喜歡拍照。”

聲音是冷的，語氣卻是溫的、像是在哄一個隨時會哭出來的小朋友。

他移開視線，看天邊朗月星河萬裏，唯獨不敢看失落的眼睛。

鐘意眼裏的黯淡一瞬，下一秒眉眼又甜甜彎起，乖巧懂事地把手機放回兜裏：“我就是隨便一說，沒關系的！”語氣像是反過來安他。

顧清淮：“幫你拍一張。”

鐘意眼睛一亮：“好！這次記得全部用！我要漂漂亮亮的。”

調好手機特效遞給他，小雪人似的跑到碩大的冰燈面前，傻兮兮比了個剪刀手。

臉上在笑，心裏卻在失落，對上顧清淮的鏡頭，角努力翹起。

顧清淮關掉特效，鏡頭裏的孩笑眼彎彎。

鮮活生，人如其名，是又長大一歲的鐘意。

鐘意：“好了沒好了沒！”

顧清淮：“嗯。”

跑過來，和邊的空氣都是暖的。

鐘意滿懷期待，看到手機裏的照片，小圓臉瞬間垮個驢臉。

顧清淮個子高，生生用俯視視角把拍短小矮子，材比例特別慘烈。

這也就算了，原諒他一個直男不會找角度，但是他不僅關了特效還把拍得巨高清，跟個犯罪嫌疑人似的。

“不是說用嗎，還能漂亮一點點……”鐘意不滿，幽幽怨怨瞪顧清淮，眉糾結波浪線，小聲咕噥著，“直男審，我跟你講你這樣是找不到朋友的。”

鐘意短發微微卷曲乖巧落在臉側，臉埋進圍巾。

雙眼皮窄窄一道，瞳仁黑而大，眼睛圓潤而眼尾上揚，像貓咪。

本想說“你給我重新拍一張”。

可是對上顧清淮冷淡不帶緒的眼，只覺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朋友。

直到從江畔離開，癟了癟角什麽都沒說，跟在顧清淮後悶頭往前走。

此時人群散去，熱鬧不複存在，也失去所有掩護。

鐘意走一會就要跑幾步，顧清淮高高瘦瘦步子也大，完全沒有要等一等自己的自覺，甚至跟自己隔開好遠的距離。生怕被人看到他和認識一樣。

顧清淮看不到後人的表，卻能看到的影子，耷拉著腦袋，步子放慢，像是在不高興。

他拿出手機，調出拍照，另一只手微微擡高。

他在鏡頭裏，看到自己的影子了鐘意影子的腦袋。

你的合影裏不能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