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鼻音很重,聲音很輕:“你要一個人學著長大了。”
想起顧清淮分給的那首歌《你要如何我們就如何》。
歌裏唱著:“別哭,前面一定有路。”
當著小朋友的面,是個大人。
當一個人走在下山的路上,悲傷兜頭將淹沒。
鐘意想起高考報志願的時候。
外婆坐在搖椅上,腳邊是的針線盒,家裏那只老態龍鐘的貓窩在外婆邊。
外婆笑容溫暖慈祥:“翹翹,聽外婆的,不要當醫生。”
的小名翹翹,是外婆起的,外婆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過。
蹲在外婆邊,撒似的任由外婆頭,和貓咪爭寵:“可是我想當醫生。”
我想當醫生,我想快點長大,我想治好您的病。
所以,您再等等我好不好?
“你心太了,當醫生見不得生離死別,會吃很多苦,”外婆緩緩說道,“到時候得掉多眼淚。外婆就算看不見,也會心疼的。”
那個時候的鐘意不以為然,沒想到現在一語讖。
山裏黑得可怖,樹影婆娑張牙舞爪。
的眼前是哭著的小男孩,是外婆進手室前跟說的抱歉。
忍不住想,顧清淮媽媽去世的時候,他是不是也一個人走過這樣的一段路,不知道明天在哪,不知道腳踩在何,稍有不慎就像是要墜落萬丈懸崖。
可是想到他,的心裏像落下一片月,清清冷冷,溫溫。
覺得甜,也覺得酸,而在重重緒之下,是顧清淮,我好想你啊。
明明只是喜歡他,明明他只是的房東先生。可總是在最難過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想起他,像是在海上漂泊無依無靠的小船看到了燈塔。顧清淮就是的燈塔。
山路陡峭,都是碎石,樹枝已經好幾次劃到的臉頰、勾到的頭發。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每一步都膽戰心驚,還是不可避免摔了一跤。
掌心到鋒利的碎石,運膝蓋的位置已經摔破,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疼。
像個可憐兮兮的小朋友,自己爬起來,拍拍上的土。
如果顧清淮現在在自己面前,一定要裝得很可憐很可憐,然後跟他要一個抱抱。
這樣想著,的注意力又被轉移,等最劇烈的那一陣疼過去,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顧清淮到醫護人員居住的學校時,鐘意不在。
他問那個照片裏和一起笑的年輕醫生:“請問,鐘意去哪兒了?”
魏寒:“去看一個母親得了白病的男孩,我剛和通過電話,說是很快回來。”
是白病,不是冒發燒。瞞著自己,故作輕快。
顧清淮擡眼,月在他濃眼睫,淺瞳孔深不可測。
茫茫大山,黑得手不見五指。那個傻子,是不是又在哭。
山路怎麽怎麽走也走不完,鐘意每走一步,膝蓋都是鑽心刺痛,像被釘子麻麻碾著。
害怕慢慢占腔所有空氣,饒是作為一名醫生心理素質良好,此時也在崩潰的邊緣。
手機響起,停住腳步,看到顧清淮的名字,眼淚差點就掉出來。
深吸口氣,確定聲音聽不出緒,脆生生喊了一句:“房東先生!”
顧清淮已經能看到往山下走的那個小小影。
荒山,鮮有人煙,一個小姑娘當真是不怕死。
他下頜線繃著,眼睛更像是數九寒天的深潭裏浸過,冷得嚇人。可當他看見把拿手機的手垂在側,另一只手過眼睛的時候,整個人都有種繳械投降的無力。
不敢說重話,也說不出重話,自己悶不吭聲消化自己所有的憤怒和擔心。
朗月懸在山巔,漫天繁星。他想要走過去,又怕猝不及防的靠近嚇到。
“你怎麽給我打電話但是不說話呀?是……”鐘意小心翼翼,“是打錯了嗎?”
這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聽筒,所有疼痛難過委屈都短暫不能靠近。
顧清淮那聲線還是清冷到不近人,但是語氣很:“沒有,是打給你。”
鐘意瞬間就不想哭了,角還忍不住上揚,全的每個細胞走在囂,我好想你啊,如果你在多好。
緩緩移傷的膝蓋,忍不住想小人魚踩在刀尖上跳舞是不是就這麽疼。的語氣卻是輕快的開心的,還有一點點和近似撒的尾音:“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呀?”
心這樣,當醫生很辛苦吧。顧清淮看著那個悄悄眼睛的小姑娘:“想你是不是又在哭。”
鐘意笑,鼻音很:“我才不會呢,我又不是小朋友。”
攥著手機的手指很用力,想要抓住那一點點來自顧清淮的溫。
可是,只要再晚一秒掛斷電話,的謊話可能就要被顧清淮拆穿。
耷拉著小腦袋:“我好忙呢,先不跟你說啦!”
明明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顧清淮給打電話或者發信息。
明明每天睡不著的時候都絞盡腦翻來覆去,想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和他說話。
等他電話真的打來,卻主提出掛電話。
上乖巧又懂事,可是心裏想的卻是,顧清淮,不要掛電話,我真的好難過……
我傷了,特別疼,怎麽走都走不回去。
我跟你說的那個小男孩,媽媽去世了,以後他就只有一個人。
在他掛斷電話的前一秒,不抱希地問:“顧清淮,可以開一下視頻嗎,我有點想看看我的狗狗。”聲音低低的很可憐,像委屈的小一樣。
顧清淮看著,小小一團站在那,像個被人拋棄的小朋友,還有力氣跟自己撒謊。
他長、步子也大,心想嚇到就嚇到吧,不想再看哭。
顧清淮不說話,鐘意聽見風聲和他因為走路、沖鋒布料的聲音,細微的聲音輕輕落在的心尖。
低著頭,手指抹過眼睛,視野清晰之後又變朦朧,可是到都是黑漆漆的,本沒有什麽差別。一個人站在荒山之中,緒距離崩潰只有一步之遙。
電話那邊的人不再冷淡,甚至難得放輕了語氣哄人,以至于那聲音溫得不像話:“你是想看狗狗,還是想看我啊。”
鐘意大腦整個當機。
等擡頭,突然看見萬裏星河盡頭,那個高而清瘦的影。
單單一個廓,都能辨別出那是誰,胃裏似有一萬只蝴蝶蹁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電話被掛斷。顧清淮最真實的聲音,就這樣猝不及防直接落在耳邊。
“鐘意,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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