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寫著：鐘意，，24歲，重度創傷後應激障礙患者。

審訊繼續，民警對照病歷資料，在吳明面前念出患者名字。

吳明的反應令所有人咬牙切齒。

“啊，太醜了，我沒拍。”

“哦，這個我又印象，特別大。”

“那個男人婆，我沒拍，沒意思。”

最後，顧清淮聽見“鐘意”二字。

吳明反應了下，猥瑣狠的一雙眼睛瞬間亮起來，了說道：“那個孩子得像件藝品，我見第一面，就想好以後拍視頻從哪個角度拍了。”

“不都說大無腦嗎？不是，戒備心也太強了，只來過一次就沒有再出現，真是可惜。”

-

小時候，鐘意最喜歡過年。

喜歡寒假，喜歡厚厚的雪和吃不完的糖果，喜歡煙花和鞭炮聲。

最喜歡在新年到來前的每一分每一秒，悄悄期待顧清淮的電話。

他的聲音特別好聽，躲在被窩跟他講電話，心臟砰砰直跳。

後來分開，再也不敢期待，因為回憶裏的每一幀畫面都是他。

夢裏見到他，醒來不見他，每每睜開眼睛，都再一次會失去。

此時此刻，坐在走廊。

像高中的時候等老師念績，也像是犯人等一個宣判的結果。

顧清淮問隊長可不可以，還沒有回答呢。

他不知道，早在心裏回答一萬遍。

說的不是“可以”而是“我願意”。

面前出現魏寒沒有溫度的白大褂。

他低頭翻閱的病歷，眉心微蹙，難得嚴肅。

這樣的表，在過去三年已經見過無數次。

鐘意的眼睛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還沒有燃起就已經被澆熄。

久病醫，笑，得沒有靈魂：“我的況又開始反復了對嗎？”

魏寒擔心：“是不是因為最近那起案件？”

鐘意清淩淩的淺眼睛，波流轉：“說不定我哪天就敏了呢？”

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確有一種方法“系統敏”，不斷重複創傷直至適應創傷，就好比在最脆弱的地方磨出的繭，來

保護自己。

並非不知道，接和自己經歷相關的案件會刺激到自己。

就像是知道自己夜盲卻故意不用手電筒一樣，想要看看到底是疾病殺死，還是殺死疾病。

魏寒知道自己的話未必有用，只能在心底寄希於那位“帕羅西汀()”暋顛?

鐘意深吸口氣，走出醫院大樓。

邊人來人往，孩子們說說笑笑，小十指相扣，孩依偎在母親的懷裏。

走在他們中間，像是和他們沒區別。只有知道，其實和他們完全不一樣。

魏寒告訴，治療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你要有心理準備。

他還告訴，生病並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急於一時。

不怕生病，已經病了太久，習慣帶著緒生活。

就是害怕，在好起來之前，顧清淮遇到喜歡的人，顧清淮和別人在一起。

又不能讓他等。

明明是提了分手，憑什麼讓他等。

消失好像只是一瞬間的事，寒風陡然凜冽，雲低低在頭頂，讓人不過氣。

之前距離康復只差臨門一腳，以為自己可以慢慢好起來，慢慢變回一個正常人。

現在，潘多拉魔盒被打開，那些黑暗的抑的快要瘋的案件，不斷不斷在夢境上演。

冬天的雨又又冷，轉瞬飄下。

鐘意沒有帶傘，走到街邊的店面躲雨。

店明亮的燈過櫥窗落在上，回過頭。

一排一排的漂亮婚紗，珍珠水鑽璀璨耀眼，映在清澈的瞳孔。

周冷，像賣火柴的小孩，看到火爐烤鵝和掛滿禮的聖誕樹。

即將步婚姻殿堂的新人走在店，孩親昵依偎在准新郎邊。

大廳正中那件婚紗，復古擺珍珠裝飾。

在一眾抹、魚尾婚紗中，優雅得像歐洲上個世紀的公主。

正是趙雪青結婚時、讓一同試的那件。

那天換好婚紗簾子拉開，是西裝革履的顧清淮，清冷出塵眉眼英俊。

恍惚之間，讓覺得現實與夢境重合，而要嫁給喜歡十幾年的年。

明明早就被訂下，為什麼半年之後它還在。

鐘意自私地希孩不要選中它。

怪只怪它得灼眼，准新娘看向它的目滿是驚豔。

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勇氣，鐘意推門而。

溫暖室，店員正和准新娘解釋：“不好意思，這件婚紗早在半年之前就被一位先生預定了。”

婚紗在等它的新娘子。

而在等的心上人。

多想穿著它嫁給他。

那句“我想買下它”沒有機會講，鐘意轉

() 臉埋進灰圍巾。

開門的瞬間寒風夾雜冷雨一瞬間湧，後店電視機轉播新聞：“近日我市警方破獲一起惡網路犯罪案件，不法分子通過獲取私照片對害實施控制……”

“今日，又有一名心理醫生落網，此人正是該友APP的管理員吳某，警方逮捕他時，吳某正在對一名進行催眠……”

“在吳某的住，警方查獲大量就診資料，經查證，害者多達二十餘人……”

鏡頭畫面一轉，是吳明醫院就診的照片，鐘意臉瞬間慘白。

曾掛過那人的號，是天生敏，吳明看的眼神讓非常非常不舒服。

所以沒有去第二次。

新聞播放到最後，打碼的害者病歷資料一晃而過。

到某一份時鐘意從頭涼到腳，隔著馬賽克依舊能辨別，那一份是的。

顧清淮一定知道了。

顧清淮不會要了。

誰會接手一個這樣的麻煩。

鐘意推開婚紗店的門，空白一片的腦袋，開始思考很多很多事。

如果病惡化，那需要做好工作接，不能因為自己一個人生病，耽誤整個攝製組的進度。

需要從顧清淮家裏搬出來，他已經經歷太過傷痛，他應該找一個可健康的孩白頭偕老。

而不是像這樣的爛人。

把他拋下，又再次靠近。

天已經暗下來，雨下得比剛才更大。

沒有傘，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風吹過，雨滴打在上，發噠噠粘在臉頰。

恍惚之間想起那年除夕，他像上天饋贈的禮，眉眼含笑出現在的面前，朝著張開手臂。

本來……想今天表白的。

想告訴顧清淮，隊員不可以，隊長也不可以，我只要你。

天不遂人願。

創傷後應激障礙，如果一直嚴重下去，會自己殺死自己。

更可怕的是，會對著邊的人豎起所有的刺。

在被傷害之前，先去傷害別人。

倏然之間，所有的風霜雨雪全部遠離，有人在頭頂撐起一把傘。

傘傾斜，鐘意抬頭，視線往上，對上顧清淮廓鋒利的眼睛。

還是喜歡他，想要擁有他，應該怎麼辦啊。

千言萬語堵在腔，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想說，我生病了，我不應該再住在你家，你放心，我馬上就會搬走。

曾經在洪水、火災、地震現場做報導的鐘意記者，此時此刻完全喪失語言能力。

偏偏，什麼都沒說出來，卻先憋紅了一雙眼睛，心臟在腔跳，悶悶的疼。

看一眼一眼了，想。

太貪空氣中他的氣息，太喜歡睜開眼就能看見他，靠近他，萬好，所有心傷都被治癒。

要在今天就搬走，不能再留下，是個病人，他不應該再被這樣的爛人拖累，他已經很苦了。

可以一輩子，不表白、不靠近、不逾矩。

可以和當他一輩子的朋友，遠遠看著他。

可以看著他結婚，看著他鵬程萬里。

看著他兒孫承歡膝下，看著他和他的妻子共度餘生。

只要他平安順遂。

鐘意垂在側的手，指甲陷掌心。

卻在話說出來的前一秒，聽見他開口：“鐘意，我們在一起吧。”

乾乾淨淨的聲線，直抵心尖。

不可置信地抬頭，心臟猛然一滯忘記跳。

卻又在下個瞬間，重重砸回去，墜不見底的深淵。

怎麼忘了，他是顧清淮啊。

路邊的貓貓狗狗都不會不管的顧清淮。

前友生病了，他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鐘意紅著眼睛，倔強不肯讓眼淚掉下來：“你是因為我生病了，所以可憐我？”

的聲音已經慢慢帶了哭腔，還要故作無所謂地笑，笑的比哭還要難看還要委屈。

顧清淮烏黑劍眉下，一雙冷峭眼，目清澈如水：“我不是可憐你，我是喜歡你。”

又是一年除夕，辭舊迎新時。

煙花猝不及防在頭頂綻放，世界一瞬之間亮如白晝。

乾乾淨淨的字音，重重落在心底，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

風聲雨聲都變背景音，模糊一片，只有眼前的人，眉眼英俊，廓清晰。

年意不渝，至死方休。

顧清淮看著的眼睛，眉眼乾淨溫，恍然還是十六七歲時、初初遇見的他。

“從遇見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想你回到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