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系統音再響起。
“解構開始。”
灰霧中的影像裏,忽然出現一淡金的亮,在晦暗的霧中拖曳出一條明的線。
明縷縷覆上灰暗的收容所,下一刻,郁飛塵看到整座收容所都在震崩解,隨著線的流化點點流溢彩的金芒,像是被芒所溶解一般。
溶解從四面八方開始,在不同的地方有快有慢,仿佛遵循什麽神的法則。
但是溶解到只剩下他們那個營房建築的時候,這個過程停止了。
提示音響起:“解構進度:86%。”
百分之86?郁飛塵微蹙眉,這個數值不算高。
然而,再下一刻,整個空間忽然被一難以用語言形容,似乎直接搖靈魂,完全不可防的巨大力量直接震,剩下的灰霧營房剎那間崩解為漫天星芒!
系統聲清冷:“解構功。”
此時,灰霧已經徹底消失,空間裏飛舞盤旋著無數流星一樣的點。很難形容這種芒給人的覺,微茫又璀璨,和中帶有輝煌。
郁飛塵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些點中的一部分飛往遠,消失了蹤影,另一部分則朝他湧來,最後沒了他的當中。
最後一點星芒消失後,整個空間重新變得空無一。
郁飛塵站在原地,他需要一些時間來理清剛剛發生了什麽。
剛剛是永夜之門的規則呈現嗎?先不管“解構”的意義到底是什麽,解構功,代表他完了任務?
按照以前知的流程,如果完任務,下一刻就會被傳回樂園了。但這地方并沒響起傳送倒計時。
那些進他的金芒又是什麽,獎勵嗎?
一時間,他腦海中掠過無數猜測。
然而,再下一秒,就像幾分鐘前那突兀的出現一樣,這個空間就那樣突兀地消失了。
寒意凜冽的空氣撲面而來,郁飛塵發現自己仍在一片廢墟的收容所圍牆外,而懷表裏的秒針也剛剛走過零點。
剛才那個空間是獨立于時間之外的,現實裏,什麽都沒有發生。
不,發生了。
郁飛塵忽然發現,自己先前耗盡的全部力都回來了。
他擡眼看向收容所,黑暗裏,建築的影子清晰無比——要知道,他這大律師的,先前是一直有點無關要的低度近視的。
不僅如此,聽覺,嗅覺好像都敏銳了許多,似乎也比原來更有力,仿佛是整個人的素質得到了一次強化。
他若有所思,但肩膀傳來的立刻拉回了他的思緒。
安菲爾德又在咳嗽了。
郁飛塵起先不知道該做什麽,然後象征地拍了拍這人的背給他順氣。
拍著拍著,他蹙眉。
這次咳嗽和之前的都不一樣。
果然,等安菲終于不咳了,拿開巾,雪白的巾上沾了鮮紅的,而且不。
安菲爾德眼睫微微垂下,卻仍是面容平靜,他將巾折好,又掩口輕輕咳了兩下。
他若無其事,那小孩卻看到了。先是被從廢墟中救出來,驚魂未定,接著又被火焰瞬間消失的怪異景象驚得什麽都說不出來,現在又看到救自己出來的人一派虛弱模樣,還咳了——直接一癟,放聲大哭了起來。
安菲在咳,小孩在大哭,兩樣都是郁飛塵理不來的事,這讓他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兩相權衡,他沒管那個哭著的,轉向安菲爾德,問:“有藥嗎?”
安菲爾德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白小藥瓶,這裏也沒水,他直接借鮮咽了下去。
郁飛塵扶他起來,說:“先找個地方過夜。”
對現在的長來說,保暖是最重要的。
雖說是“逃生功”了,但不到白天,他還是傾向于不進收容所。
環視一周,他把過夜的地點定在了那輛運木頭的卡車車廂裏。
昏迷的哨兵和看守不知什麽時候醒過來,然後逃了。大塊頭的還在那裏,他把拖出去,稍微清理了一下裏面後,把安菲和小孩弄了進去。長在哄那孩,哭聲逐漸變小,這讓他到不那麽頭痛了。
接著就是把車開到山裏的避風,火不能在車廂裏生,郁飛塵把廂門打開一半,把木柴攏堆,用隨的攜帶的打火機點燃,讓火堆在車廂門旁邊燒起來。這樣,車廂裏的空氣能保持新鮮,火焰的熱度也能傳過來。
想到安菲那病懨懨的,他又往裏面多添了一把柴禾——還是白天自己親自劈的。
說起來,這些木柴的作用本來就是給安菲爾德長取暖,現在也算完了使命。
生火後,不擔心有山裏的野過來,即使有,安菲也隨帶著槍,他槍法不會差。想到這裏,郁飛塵放心走遠了一些,在樹枝上采了幾顆可以食用的橡子。沒什麽別的用意,他只是不想再聽小孩的哭聲,崽子吃了東西至會聽話一點。
木柴堆的火映亮了雪地、卡車和周圍的橡樹,他循著回去。
回到車廂旁的時候,安菲爾德正抱著那個孩輕輕拍。孩的頭發是燦金,比安菲的深,但在火的映照下,他們兩個的發顯得相差無幾。
想必是聽到了他回來的聲響,兩個人一起看向他的方向,安菲爾德的目溫和沉靜,孩的眼瞳則還帶著漉漉的水。
郁飛塵把橡子塞進孩懷裏,沒說什麽,也靠著車壁坐下,在他們的右側也是外側擋風。質強化後,他現在完全是最佳狀態了。
孩看起來累極了,正要睡著。很快,握著橡子又閉上了眼睛。安菲爾德的狀態似乎好了些,右手輕輕拍著孩的,幫睡。
郁飛塵沒說話,只是看著這一幕。并非是想從安菲爾德上學到什麽哄孩子的技巧,純粹是今天安菲多看了他幾眼,他看回去以示禮貌。
雖然安菲爾德的作和神都異常練,但孩今天確實到了太大驚嚇,每次即將睡的時候,都會一個激靈醒過來,面煞白,反複幾次,十分痛苦。
在第四次驚恐發作後,郁飛塵看見安菲手了孩的頭發,低垂的眼睫下,那冰綠的眼瞳中流出憂傷的神。
再然後,安菲淡的微微了。
極輕,極緩慢的調子,飄飄渺渺地落在了火籠罩的車廂裏,像雪片落滿了松葉。
是安眠曲,或者別的什麽。音調極為空靈,若有若無,郁飛塵聽不出它所屬的語言,又或者那只是單純的節律。
在這樣的歌謠裏,孩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
郁飛塵發現,就連他自己的呼吸,也隨著安菲的歌謠逐漸逐漸平靜綿長起來。有一個晃神間,他好像也被拉安眠的夢中,看見了一座不存在于現實的潔白的神殿,建築綿延數百裏,碑刻林立,白鴿盤旋,鮮花盛開。
他看到孩的眉頭隨著歌謠漸漸舒展開來,勻長呼吸聲證明陷了甜的深睡,面上約約有安恬的笑意,或許也看到了剛才他恍惚間看到的那種畫面。
不知不覺間,節律漸漸消失,這曲子不留痕跡地結束了,仿佛從未存在過。寂靜的夜裏,只有木柴燃燒時輕輕噼啪作響的聲音。
雪也停了。越過火,從這裏往外看去,橡樹林掩映間,雪地深深淺淺一無際,約還能看見南門的一片狼藉。
安菲爾德說:“都是你做的?”
郁飛塵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他也沒必要瞞。
他說:“是。”
只見安菲著那裏,不知在想什麽。
月亮了一些,火車蜿蜒橫亙在山谷之中。
郁飛塵說:“據說是高地收容所的俘虜。”
“我知道,”安菲爾德道,“高地要轉送一批俘虜到其它收容所死,我知道你在策劃出逃,把他們調來了橡谷。”
郁飛塵想,果然,這位長不會忘記給他添堵。
“除了這個,您還做了什麽?”他托腮看著安菲爾德,意有所指,“趁坐其嗎?”
——他是指大校辦公室裏那些消失的資料。
安菲也側過頭來看他,眼神不是平日那中冷清鎮靜,似乎溫和了許多。
“今晚,錫雲部有一場政變。”似乎怕打擾了小孩的安睡,他語氣很輕,近乎耳畔低語。
“我來橡谷探訪收容所的現狀,順道收集一些必要的資料,為我所屬的系別提供幫助。”他說,“如果功,很多做法會有改變,包括對待俘虜的態度。”
“錯怪您了,”郁飛塵語氣隨意,“那結果怎樣?”
安菲說:“不便。”
郁飛塵對他的縝早有預料,他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
“收容所裏,我們看到的未來到底是什麽?”他問,“你怎麽想,長?”
“已經過去了,”安菲說,“你還在想嗎?”
郁飛塵:“在想。”
在那個奇異的空間裏,據系統音的陳述,他對收容所的解構只完了86%。這就像滿分一百的考卷只考了八十六分一樣,是讓人難以忍的。他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不能接,且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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