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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尖碑》 第36章 燃燈神廟 07

郁飛塵盡力跟著他們的作和隊形,雖然不算練,但別人都在專注自己的舞蹈,沒人注意他作是否合格。

最後,每個修士都規律出列,用最中央鹽盤上的鹽山刮了一下自己的銀刀,再退回原來的位置。修則將鮮紅的蠟燭于額頭,向鹽山長躬敬拜。

又昏暗了一些,山巔刮起風來。奇異的樂聲中出現一聲嚎哭一樣的長號,所有人的作在那一剎那停了!

郁飛塵跟著停住。

停了一剎,又了。

接著,人群開始沒有規律地混錯起來。郁飛塵觀察周圍,發現是修士在尋找修,找到一個後就在附近鐵架前站定不,似乎和了對應。

于是他手按住前銀發“修”的肩膀。

隊列流的時候,路德維希一直在他不遠,但白松和裘娜不見了,希他們能在一起。

結對還在繼續,樂聲逐漸高綿長起來,回在山巔雲層中,像一聲又一聲的呼喊。

又過一會,所有修士和修都結對完。每對都站在一個黑鐵架旁邊。那三鐵長條組的黑鐵架高度及腰,就像……

就像個解剖臺,或者說一張窄床,剛好能躺下一個人。

而鐵架的表面上又遍布許多細小的凹槽,像是冷兵上放用的槽。

簡直像是一張刑床。

郁飛塵腦中剛閃過這個想法,就見修士們齊齊彎腰,一手穿過所屬的修肋下,一手擡起膝彎,將修放置在了鐵架上,然後揭開了的面紗。

要做什麽?

但所有人都在作,容不得郁飛塵多想,他也把路德維希橫抱起來,放在上面。

揭開面紗時,路德的兜帽微微落,銀長發向外散開些許。

樂聲又變。

——修們,竟然齊齊擡手解開了黑袍的扣。

黑袍形制簡單,完全解開,只需要三個扣子。

解開後,們將袍子緩緩從離,將它換了個朝向,像被子一樣蓋在了上。那枚原本在後背上的太徽記此刻到了左,心髒的位置。

改變後的黑袍沒有完全蓋住。肩頸,手臂,小,雙足,全部不著半縷,呈在暗淡的天下。

路德維希也是同樣,漆黑的袍子和鐵架襯著他皮,過于白。

老人伏地跪拜在鹽盤前,不見作。

樂曲再度變化,逐漸急促激烈起來,修士解下了自己和修脖頸上畫著的黑鐵長鏈。

那竟然是幾個手銬一樣扣在一起,很容易分開的短鏈。修士將長鏈分為短鏈,然後用這些短鏈將修束縛在了鐵架之上。

郁飛塵再次估測一下現在的形勢後,也仿效他們,分開了自己的鐵鏈。

出于禮貌,他對教皇陛下道:“失禮。”

教皇陛下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作為應答。

接下來發生的事,確實有些失禮。

漆黑的短鏈繞過教皇陛下略顯蒼白的手腕,將兩只手腕都鎖在了鐵架上。

然後是腳踝。

最後,一道鎖鏈環住脖頸。

四肢,脖頸,一個人就這樣被牢牢鎖在了刑床上。但郁飛塵留了活扣,很容易掙

那支紅的蠟燭先是置于教皇的口,然後被他拿起。

樂聲複歸低沉,變奇異的嗚咽。

雲在天空聚攏。

最中央的老人嘶聲道:“點燃——”

“刺啦”一聲,不知什麽材質制的火柴在糲的黑鐵表面燃,繼而點燃了紅蠟燭。火苗竄起,蠟燭的更加殷紅邪異。

很快,火苗燒化蠟,使它化燭淚。

山風吹來,火焰猛地搖曳。

啪嗒。

鮮紅蠟滴,落在教皇致優的鎖骨上。

那附近的皮或許微微,或許沒有。

蠟滴的溫度是燙的,落在皮上自然有灼痛。但最使被滴者不安的不是溫度,是時間。

因為蠟燭就在那裏,滾燙的蠟滴可能會在任何一刻落下來,又或者,持蠟者可能會在任何一刻將它傾倒。

這種無法確定的到來和完全被他人掌控的恐慌,會將等待時的恐懼和蠟滴最終落下時的無限放大,使被滴者栗難止。

在許多世界裏,這都是一種淩,或者重一些,一種刑罰。

而在這個世界裏,卻像是個神的儀式。

樂聲再度變化的時候,修士開始正式向修上滴蠟。

第一滴,在額頭。

郁飛塵手中蠟燭微微傾倒。

半掩的睫一下,像不風雨的枝葉。教皇潔白皙的額頭上洇開一滴紅,蠟滴順著額頭的弧度向下緩緩墜出一段。

路德維希似乎仍維持著那種略帶溫和的平靜,他的眼睛倒映著天空。

但此時此刻看著那張臉,郁飛塵卻微微出神了。

流下的蠟珠,像一滴淚。

如果這滴鮮一般的眼淚不是從額頭流下,而是從眼裏,或者,就是從淚痣那個位置——

如果真的像流淚一般。

忽然,那名修平直僵的語聲在郁飛塵耳畔再度響起,語聲有如魔鬼的低喃。

“有損,神明的,聖潔。”

有損聖潔,卻似乎無損麗。甚至因此更加……人。

郁飛塵移開目,不再看了。

一種直靈魂的,面臨極度危險時的直覺阻止了他。他的直覺仿佛已經預到,如果自己再那樣看下去,就會被魔鬼的低喃所蠱,墜萬丈深淵。

于是他只看向下一個要滴向的部位。

右肩。

但這次不是單獨的一滴了,而是要連續不斷從右肩滴到右手指尖。

蠟滴像是,卻比更純粹,鮮紅的澤淋漓而下,不僅長久地停留在皮上,還在周圍惹起淺淡的紅痕。

目驚心,又人心魄。

郁飛塵就那樣長久注視著教皇手臂上的滴跡,說不清原因,他呼吸微微急促。或許,為了徹底擺魔鬼的低語,他該把投向此的目也移開。

但他沒有。

就像喜歡沾前的一秒,下刀前的一瞬,他也喜歡游走在危險的邊緣。他現在還沒死,并會繼續活著,但直面生死那一剎那間的栗與快樂,是他驗過的最真實鮮活的緒。

總而言之,他喜歡臨界點。

像現在。

右邊完畢,換左肩到左邊指尖。接著是兩邊的小

至此,四肢、額頭都染上了。這樣關鍵的位置被有意為之的紅跡點綴,人也變得不像活人,像心準備,呈獻面前的的祭品。

尤其是當這人是路德的時候——其它修或多或都發出了吃痛的氣聲,或呼喊,而他一直以來僅是偶爾輕,平靜承著持續不斷的待,只到最後的時候輕而緩地閉上了眼睛,像一脆弱卻安靜的人偶。

樂聲停了。

結束了嗎?

絕對沒有,面老人還在鹽盤下匍匐不起,如同變

那接下來該做什麽?

還缺什麽?

那些在神的教義中意義重大的部位——

頭顱、四肢,還有……心髒!

郁飛塵看向路德維希的心髒,太徽記靜靜躺在黑袍上,像黑夜裏突然睜開的一只眼睛。

突然閃爍!

周圍的修士,全部拔出了銀利刀!

此時此刻,另一邊。

裘娜躺在鐵架上,寒刺過的視野,看清了那些致命的利刃,劇烈息著。

這場古怪的儀式,不對,這場祭典——這場祭典到底想幹什麽?

祭典,就要有祭品。

祭品,有死的,也有活的,活的被祭,也就死了。

陡然睜大了眼睛!

此時此刻,只見所有修士對準面前修的心髒,一起捅下了尖刀!

在鹽山上刮過的鋒芒利刃刺破黑袍,穿徽記,也噗嗤一下捅的心髒!

們吃痛,下意識想從鐵床上,卻被四肢和脖頸的鐵鏈牢牢釘在原地,痛苦的喊聲此起彼伏,然後因生命的消逝,全部戛然而止。

一對又一對,瘋狂湧出,甚至因為心髒的跳,濺起霧一樣的花。太徽記完全被,接著,順著凹槽流下,淌地面。

此時此刻,裘娜面前的白松把刀刺到近前,卻手指抖,舉棋不定。

他下不了手。

可是旁邊一名修士,似乎往這裏看了一眼。

危險的直覺從裘娜的天靈蓋往下湧,剎那間遍布

不行!這麽多人都在周圍,會餡!餡的結果很危險!

裘娜一咬牙,直接擡起了左手——白松只是象征把鐵鏈掛在手上,本沒綁。

握住白松那猶豫不決不忍下刀的手腕,帶著他手裏的尖刀往自己心髒周圍某個地方——也顧不得是什麽地方了——猛然往下一捅!

,劇痛傳來。刀子離,熱流湧出,裘娜失去所有力氣,像水的魚一樣癱在鐵床上。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這傷死去,可大腦卻驚人地清醒。

短短兩天發生的事,走馬燈一樣在腦海閃過。像是快進播放了一場怪陸離的電影。

從小到大,上一直有個特質。

越安全,越散漫,越危急,越清醒。有時候,這種狀態連自己都不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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