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虛幻，為何那回在自己耳的凄婉聲音卻如此的真實：“如果他日沙場相見，請君不必手下留，能死在你手上，我很幸福。”

雕像依舊，但佳人卻已遠去。溫香玉猶有余香，臨別的話卻不幸了現實。

相的人必須互相殘殺，難道冥冥中真有一雙喜歡惡作劇的手，把相的人作弄嗎？

阿雨啊，如果在戰場上見到你，我將如何辦呢？我如何能不留呢？不知不覺的，淚水盈滿了紫川秀的眼眶，順著他消瘦的臉頰流淌下來，一滴一滴濺落在漢白玉的臺階上。

眼前出現一條潔白的手帕，紫川秀接過淚眼，說聲謝謝，把手帕遞還回去，這才發現是那個白遞過來的。

紫川秀再次低頭說聲：“謝謝，失禮了。”

眼前的男子俊朗筆，態度誠懇，瀟灑中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頹廢氣質，這是最容易令異產生好的類型了。

看著這麼一個英俊男子不出聲地深流淚，不由憐意頓生，輕聲問道：“先生，在思念您的親人嗎？”

“是我的人，也是我最大的敵人，我將竭盡全力擊敗——打擾您了，我這就告辭。”

目瞪口呆，看著這個英俊的青年轉蹣跚地走下階梯，不知為何，忽然產生了一種覺：這是個非常可憐的人。

※※※

朔風飛揚，黑旗軍全軍從西南出發，前往支援西北戰區。因為軍急，紫川秀親率三十一、三十二騎兵師為全軍先導部隊，其余步兵各師隨后跟上。

西北氣候不比遠東，三月，寒冬已經過去，春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來，煙雨朦朧得如一首詩。

騎兵們一式的披風蓑斗笠，數萬只馬蹄在爛泥般的道路里翻飛著，泥水四濺。

眼看春雨綿綿，第三十一師師長兼行軍參贊歐敬旗本深有憂，他對紫川秀說：“大人，這雨再這麼下，道路泥濘，我們騎兵的機優勢很難發揮。”

“雨下得越久越好。”紫川秀道：“我們困難，但流風霜更困難。是主攻的，而且部下全是騎兵，大雨對他們的影響更大。”

部隊在出發的第五天到達朗滄江的丹納渡口，紫川秀被眼前的混場面驚得呆了。

河岸的東邊，滿山遍野都是潰敗的軍隊。遙茫茫的河西岸，黑的一片人頭，都不到盡頭。

紫川秀不咋舌：起碼有十幾萬人在渡口上等著過河！而在他們的后方，更多的敗退軍隊和難民正在源源不斷地向渡口開來。

江的這邊也是一片慌，渡口橋給逃難的軍民得水泄不通，渡口兩邊的莊稼地全部被過往的人流踩了場，附近的幾個村莊被弄得面目全非，連岸邊那一段近公里長的泥土堤壩也被踩塌了。

渡口唯一的橋梁已經攀爬滿了人群，像是螞蟻爬滿了一塊方糖，河那邊的喧囂和慘聲不住地傳過來，讓這邊不住的心悸。

這副兵荒馬的恐怖景象，縱然是久經沙場的紫川秀也不住心寒，更不要說是那些初出茅廬的新兵們了。

一萬多騎兵夾雜在這龐大的難民和潰軍群中，就像是泥石流中的一粒沙子，若讓人這麼沖撞，會當即把隊伍給沖垮的！

他當機立斷：“下馬扎住陣腳！全軍，按戰斗隊列前進！前列部隊，亮出刀槍來！”

黑旗軍的騎兵部隊迅速結陣，最前面的隊列沖著水般兵亮出了刺槍和馬刀，猶如在大海中乘風破浪，隊伍排一個尖銳的鍥子逆著人而上，艱難地到了河岸渡口橋頭邊。

到近，實際況比看到的更為混，潰軍大批大批地涌下來，人流得水泄不通，有些平民被推dao在地，然后無數人踐踏上去，慘聲不絕于耳。

開路的士兵被人流沖撞得跌跌，站立不穩。

紫川秀看得危險，叮囑第一線兵千萬互相護持，不要給人流沖散了。

橋頭上，地方守備隊的兵正在聲嘶力竭地維持秩序，看到紫川秀這路隊列整齊的兵馬逆著人流過來，一個守備隊軍艱難地過來，沙啞地喊道：“退回去，退回去！你們擋住道了！”

正說著，一人流涌過來，險些把他也倒了，幸虧黑旗軍士兵眼疾手快把他扶住，拉進了方陣的保護中。

“謝謝！”那軍驚魂未定，啞著嗓子道謝：“見鬼了！哪來那麼多兵馬，海似的涌過來，這兩天已經踩死、死幾十人了！請問這是哪路兵馬，帶隊的是哪位大人？”

紫川秀不出聲地站出來，看到他肩章上閃爍的金星，那軍一激靈，跳起來敬禮：“統領大人！您……您是明輝大人吧？”隨即又迷地搖搖頭：“不對，您太年青，不會是明輝大人……這麼年青的統領……”他終于認出來了：“您是西南統領紫川秀大人！大人，我們總算把援軍盼來了，您來得真快！”

看著軍憔悴的臉容，眼睛里的，沙啞的嚨，紫川秀問：“你是渡口守備的負責人？”

“下是預備役副旗本高松，行省傅總督委托，負責本渡口的守備工作。”

“等下忙完了，你去休息。現在你給我回話：敵軍打到哪里了？”

“大人，現在哪里有心思睡覺啊！”高松遙遙指著西邊黯紅的地平線：“他們就在那邊！快過來了！他們如今正在強渡黑河渡口，第七軍還在抵抗，但估計頂不了多久！”

紫川秀心頭一：敵軍已經離得那麼近了！遙遙向西方的天際，轟隆轟隆的聲響一陣過一陣，空氣在抖，赤紅的火焰沖天而起，染紅了一方的晚霞。

對岸的人群也覺了那種不安，轟的一下炸了窩。

誰都知道流風霜的部隊就在后，唯一求生的道路就在那座橋上，人群哇哇怪著拚命地往橋頭，橋頭波浪般翻滾著，不時有人被推dao踩過，不時有人被從橋上下來，哭喊罵聲慘聲響一片。

看到這副慘狀，紫川秀抖了一下，他問高松：“能不能找到幾條小船，我要搭兩座浮橋！”

高松苦笑：“大人，附近村子里我們連一塊完整的門板都找不到了！過路的部隊已經把所有能浮在水上的東西都擄走了！”

這時一直傾聽的歐敬出聲說：“大人，我們還有馬車，把馬車給拆了吧，用木板修一座浮橋。”

“好主意！”紫川秀不假思索地說：“這個任務就由你來負責吧！要快，我在這等著！”

“啊！”歐敬的臉一下子皺了苦瓜，但軍令已下，不得不從。

他苦著臉敬個禮，快步走開，吼聲遠遠地傳來：“把馬車都給我集起來，用它們搭個浮橋！王副旗本，你不要跑，這個任務就由你負責執行！要快，我就在這等著！”

部下們很快執行了紫川秀的命令，渡口高高掛起了黑旗軍的黑飛鷹旗，幾百人同聲喊話：“黑旗軍統領大人到！所有軍民一律聽令，違令者斬！”

高呼聲倒了那驚人的喧囂，知道河那邊有一個統領在押陣，歇斯底里的瘋狂狀態頓時為之一減。

紫川秀的命令非常簡單：一，運送傷員的擔架隊優先過河。二，無論階高低，任何人不得隊。

潰兵們就像乖乖的綿羊一般服從他的調度，在這危急關頭，驚恐的人們最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依靠和服從的權威。

本來場面已經安頓下來，但就在這時，人群外圍傳來一陣喧囂，一個軍在衛兵的護送下揮舞著刀槍撞開人群隊列到了前面，衛兵們大聲嚷著：“讓開讓開！旗本大人要過橋了，你們讓開路來！”

有人勸阻：“大人，紫川秀大人已經下令了，任何人不得隊。”

那個軍本不理睬：“紫川秀？老子是防軍的師長，黑旗軍的統領管不著我！”

他的衛隊把一個扛著傷員的擔架隊給拳打腳踢地趕開了，場面一團混，在兩岸十幾萬將士憤怒的目注視下，那名旗本大搖大擺地過了橋。

紫川秀在河的這邊把形看得一清二楚，他憤怒地拍案而起：“還愣著干什麼？把他們抓起來！”

那個旗奉帶著衛隊過了河還沒站穩，黑旗兵已經一擁而上把他們全部繳了械，押送到紫川秀面前。

“干什麼啊？你們憑什麼抓我！”那軍吵嚷個不停。

歐敬聽得不耐煩，直接給了他個：“廢話！見到統領大人，還不行禮？”

那旗本一愣，抬起頭，映人眼簾的是紫川秀那張冷峻的面孔。

他打了個冷，強笑著：“秀川大人，原來真是您老人家啊！我是明輝大人部下的米海啊，上次我們在帝都還一起吃過飯哪，您不記得我啦？”

“米海？”紫川秀在腦海里搜索下，對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

他問：“我宣的律令，剛才你可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聽清楚了！”瞧見紫川秀面不善，米海用力地煽自己耳：“是我不好，我腦子灌水了，我該死犯了大人軍令虎威，我不是人，大人，您狠狠地責罰我吧！要不，改天我讓明輝大人給您賠罪？”

“聽清楚了就好——拿下了！”

幾個衛兵撲上來把米海按倒在地，他掙扎著道：“大人，你干什麼啊！放手啊，快他們放手啊！”

紫川秀和悅地說：“米海兄，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我會轉告你家人的。”

“啊！”米海明白過來，面唰的變白了：“大人，你，你要殺我？”

紫川秀角冷酷地翹起，不出聲。

“不！”米海慘一聲，猛然掙衛兵，抱住紫川秀大哭號：“你不能殺我！我是邊防軍的人，不是你們黑旗軍的屬下，你不能殺我！你把我給明輝大人置好了！我是旗本，是高級軍，未經審判你不能殺我的！不過是過橋罷了，你不能為這點小事就殺人啊！”

“把他拖下去！”

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拖開來，他邊掙扎，用不聲音的凄慘嗓子道：“饒命啊！紫川秀大人饒命啊！你不能殺我的啊！我是旗本，是師長，紫川大人，紫川統領，紫川爺爺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