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關注的不是這些,抹了牛眼淚的我能夠看到更多的不凡來:整個屋子黑氣騰繞,若有若無的酸腐之氣在游,特別是在床底下的一個格子里,更是有凝重的尸氣。床上的這個老人,像死人多過像活人,而在一旁端茶倒水的青伢子,額頭上也有一兇戾之氣。
這些氣是怎麼來的?我是怎麼能夠看出來的?
因為我眼睛涂上了牛的眼淚——牛一般很哭,平生哭得最傷心的一次,只會是被架上屠宰場的時候。它心地善良、任勞任怨,但是通常被認為是能夠通靈界的,古時候在苗鄉侗寨,一般都是用牛頭來祭祀,這里面分生祭和祭兩種,還有的地方會把牛當作神,比如印度教,比如在我國西南一帶的布依族、仡佬族就有“牛神節”、“敬牛王菩薩節”、“祭牛王節”等等……總之,涂上牛眼淚,就能夠看見不一樣的東西(如有人不信,可以在人家辦喪事的時候,抹一點看看)。
青伢子端上來的水,裝水的碗黑乎乎的滿是油垢,我拿在手里沒有喝,馬海波和那個村干部卻不好端架子,沒有在意,喝了兩口,王寶松他娘一直在咳,看到了我,就問:“后生仔,我怎麼看你有點眼啊,你是哪里的?”我說我是大敦子鎮那邊的。說哦,有氣無力的看著我,我又盯著蚊帳里的,說我外婆做龍老蘭。
沒有再說話了,氣氛僵了下來,馬海波提出要回去了,我從兜里面掏出一千塊錢放在枕頭邊。
出來的時候,我看到在堂屋角落的王寶松,覺他糟糟的頭發里,滿是腥之氣。
我一直走出了好遠,都覺那個破敗的小屋子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亮得像黑夜里的手電筒,涼颼颼的,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