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已至暮秋。
修真界域有四季長春的地方,但青都界顯然并不在其列。
陸淵坐上回宗的飛舟,過窗戶,向遠方。
映眼簾的是已經微微泛黃的綿延山嶺,覆蓋在舒緩山表面的廣闊森林中已經開始出現掉落的枯黃樹葉。
“這可真是應景啊。”
自古逢秋悲寂寥,陸淵不能唱反調。
眼下時節,正是適合道別的時候。
收了視線,陸淵似是想起了什麼,從百寶囊中掏出冊紫封面的厚重書籍,上書《二十四節氣草木收錄》。
這是從芒山腳下的鋪子里淘來的舊書,已經有些年頭,可其中容對陸淵來說還算新鮮。
上面列舉的,是一些同四季牽連的草木,不管是靈植,還算尋常植都有記載。
陸淵的小世界本不算完善,就連天軌都是和辰皎一起鼓搗出來的。
它缺的東西很多。
人間氣象有云雨風,霜雪虹暈等等,季節也分春夏秋冬,可小世界中的風也才剛剛出現,其它的都沒影。
這些缺失的因素,是構完善世界的核心,等到氣象完備,四季轉,小世界才算真正的獨立,不必再依靠于任何外。
屆時,小世界已經趨于完善,甚至連界河沙都不再需要。
但現在,還需界河沙養著。
界河沙的匱乏會讓小世界升級的速度變得更加緩慢,也讓現在可供陸淵手腳的余地并不多。
但想法還是要有的。
在辰皎的推算下,陸淵準備朝四季和節氣的方向努努力,于是才有了手上這本《二十四節氣草木收錄》。
掌管四季的瑰魄中,最出名的就是四游氣,四游氣循天幕往復,方才造就人間四季,只是難以尋獲,陸淵也無緣得見,更別說搞些回來,放在小世界里。
那就只能尋些別的法子了。
剛好見秋景有,陸淵就翻開這本書頁都已經泛黃的書籍,想找些可以栽種的。
“宿秋海棠,不錯的。”
二十四節氣中,各有極代表的植,而且往往不止一種。
它們的來由也不盡相同,有的是單純隨節氣而生,有的則是同節氣并不相關,只是剛好在某個時候更為人所喜,因此也被著書者編進了這本書里。
這兩類靈植,都非陸淵所需。
陸淵要的,是既能有招引節氣之能,又最好不需要依附地脈的靈植。
小世界中的地脈不多,除了祖脈之外,就剩下三條二品地脈,能福澤的田地有限,因此像盈野草那樣依靠著散碎地氣脈絡就能生長的靈植才是最佳選擇。
宿秋海棠就是這樣一類的靈植。
看完介紹,陸淵合上書本,尋思著該從哪兒找種子或者株,靈植協會雖然涉及層面較為廣闊,也卻有為數眾多的靈植收錄,但它畢竟還是太華與附近大宗聯合組織起來的,權威是有,可未曾得到諸界廣泛承認。
因此也有其局限。
比如,宿秋海棠作為一種產地較為偏遠,且市場價值不大的二品靈植,靈植協會就沒有。
“那要不改天去層蕓界瞅瞅?”
層蕓界是宿秋海棠產地,應當是個很小很偏的界域,至陸淵這是第一回聽到它的名字。
要不是這本書上介紹了產地,可能這個界域本不會為陸淵所知。
宿秋海棠的運輸很不便,若是距離較遠,本無法移栽,就連種子都不耐存儲,而商團的手也遠沒有得那麼遠,所以只能自己跑一趟。
陸淵計劃著接下來的行程,反正顧老頭是放養,也沒定死他必須在閣中老老實實地履行師職責,盡可以在諸界逛逛,順便收集些靈植,還能了解下不同地域的風土人。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窗外有一閃而逝的白晃過。
那是通過界門時的獨有特征。
各界有虛淵通道相互連接,但實際上,艦隊卻并不需要穿過漫長的虛淵通道,而是只需穿過界門那道薄薄的幕,就能夠抵達異界。
而這道白的出現,也意味著陸淵已經離開青都界,回到了太華所在的涌泉界中。
......
......
要離開青都界的,并不只是陸淵一個人。
“我得回去了。”
一風景秀麗的山谷中,青衫客站在青石旁邊,同朝白道別。
朝白并未有意外的神,他的視線轉到青石上。
青衫客來時,這塊青石尚且只是有些潤的苗頭,距離化玉還有段極為漫長的距離。
它需要的不僅是時間,還有機遇。
但現在,它的部已經翠宛然,只在外面包著層青的石皮。
青石已經玉化了。
“玉能養人,人也能養玉,你已經到了這般境界。”
朝白抬頭:“這次回去,應該能夠踏出那一步了吧。”
本就是人力能及的頂峰,再進一步,即便不說,也能意識到這話的含義。
那是真正破開生命桎梏,與古老神話中出現生靈并肩的境地。
在諸界誕生的時候,還沒有修者,這些世界被各種強大的生靈占據,它們生而不凡,即使如今已經不是那個鼎盛的時代,它們的名諱仍然流傳在各界。
真龍、凰、朱雀、玄武...等等,這些生靈天生強大,一出生便站在諸界力量的頂端。
只是中間不知度過了多麼漫長的時間,經歷了怎樣的變化,如今這些生靈已然無可尋,辰皎是唯一的例外。
面對故友的問詢,青衫客卻搖了搖頭:“這些日子對界碑的剖析讓我了解的更多,增益巨大,但僅僅如此,并不足以支撐我踏出最后一步。”
除辰皎之外,上次有較為可信的化神記載已經是在千余年之前。
一千余年,對修者來說也是極為漫長的時,在之前的千年之中,并不是沒有他這樣的人出現,但最后功的修者一個都沒有。
如此浩瀚廣闊的諸界,如此漫長悠久的時,也只是出了一個辰皎而已。
這等概率,實在是太過渺小。
“至該有些把握吧。”
朝白眉頭微皺。
青衫客沉片刻,思索之后緩緩開口:“諸界已經不是初開之時,無天時之便;敵人眾多,也無人和之喜;天時地利人和,我只占了地利,能有三分把握已經很勉強。”
三分把握,在賭桌上能夠人避而遠之,可若是同要做的事聯系在一起,卻已經不算低了。
朝白搖了搖頭:“你若是功,自然不用多說,可若是失敗了,太華就岌岌可危了。”
話題至此,已顯得十分沉重。
其中牽涉太多,不管如何,后果都是諸界難以承的。
青衫客面上沒有太過凝重的表,只是笑笑:“有的法子,不有不的辦法,我能做的,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反倒是你,雖然你的打算已經定下,但我還是希你能夠改變主意。”
能夠抵達朝白這等境界的,心志大多堅毅,有朝秦暮楚之輩,假如自已經作好籌劃,又怎麼會為區區幾句話搖?
是以朝白只是搖了搖頭。
話已經講盡,再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青衫客朝后面的曹長明招招手:“記得來太華啊。”
等到曹長明點了點頭,他才將視線收回。
正了正冠,青衫客向朝白一揖,珍而重之地作最后的道別:“保重。”
朝白回以一禮。
曹長明不解其中含義,只覺得故友相別,這樣的陣勢實在是太過拘謹和嚴肅。
他跟著朝白行禮,再抬頭時,眼前已經不見那位青衫客的蹤影。
......
......
“有興趣學煉丹嗎?”
符閣后殿里,顧老頭冷不丁地問出一個問題。
他對面是陸淵。
宗門的飛舟已然回返,十二名已經被譴派半年有余的師各自回到所屬各房報到,陸淵則徑直來了后殿。
顧老頭給他的師玉牌與其它師有所不同,算起來和掛名的差不多。
有銜無職,一般是發給進養老年紀師的。
所以不必專門去乙中房個臉證明自己回來了。
顧老頭的問詢一般都很直接,開門見山,很搞彎彎繞繞。
陸淵想了想,點了點頭。
要自組團,單單有足夠的是不夠的,不管是修行還是療傷,丹藥也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就算自己沒時間,大春學學還是沒問題的。
“那你想不想為丹閣首席啊?”
顧老頭循循善。
陸淵這次沒考慮,直接搖了搖頭。
“逆徒!”
顧老頭瞬間變臉,聲俱厲,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陸某人做了什麼欺師滅祖的勾當。
龍頭拐杖點在地面,崩碎了好幾塊地磚,嚇了陸淵一大跳。
這里是符閣,后殿自然也是布設陣法的,只是這些陣法縱然已經十分高明,可仍然擋不了這支龍頭杖。